裕妃吃了定心丸,也不必等庆王回答了,她微微一笑,道“这真是难以想到的事情,本以为已经没了的人,竟还好端端的在。”
回想第一次在丰艳宫见到小叶,又笑道“怪不得,当初第一次瞧见她的时候,总觉着有些眼熟,可谁又能想到那里去呢,后来母妃起了疑心询问许谨,许谨还是瞒的滴水不漏的对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庆王正因为先前裕妃那一句有些微微的出神,听她问起这个,便道“也是因为她的样貌。阿祥看出了她是女孩子。”
裕妃闻言点头,道“这孩子倒也是不容易的,令人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许谨竟私自悄悄地把她匿下了,当时若救出她来,很该告诉皇上才是,要是知道还有个女儿在世,林琅也不至于就”
说到这伤情的地方,裕妃便停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默然无声的庆王,望着他若有所思略带恍惚的神情,忽然有点不安,后悔刚才贸然先问出了那句话。
于是又道“刚才母妃问你该怎么处置此事,你并未回答,但就像是我在召见许谨的时候曾提醒过的,那孩子的样貌太出色了,始终是瞒不过人的,纵然是在珍禽园,原本偏僻少有人去也就罢了,如今眼见人来人往,难保有宫内的旧人看出端倪,而且她总不能一辈子都装个小太监,要是给人先看出了破绽,失了先机反而不好了,你说呢”
庆王道“母妃说的是。”
裕妃见他应了,才又说“那你又在迟疑什么”
庆王回首看向裕妃“这件事要如何进行,儿臣要再进一步打算。”
裕妃道“你要如何打算叫我说无非是两条路。”
庆王问道“母妃说哪两条路”
裕妃略一沉吟,道“第一是公开她的身份,要如何跟太后、皇上开口,自然要想个不伤筋骨的法子,但我想林妃当年死的冤屈,林家只这一根独苗了,太后跟皇上自然不会为难,兴许还会疼爱有加。所以这个法子里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合适地揭开这谜而已。”
庆王道“第二个法子呢”
裕妃道“第二个法子,就更简单些,连考量都不用,只仍像是如今一般瞒着她的身份,带出宫去,或者找个地方安置叫她平平安安的过完此生,也是幸事。这个法子的便利在于,不必戳穿她的假身份,自然也不至于牵连许谨等了,毕竟宫内才出过那宗内侍的丑闻,这时侯再爆出此事,吉凶难料,也难保不牵连别人。只是这个法子她自然不能正式的认祖归宗了。”
裕妃说完,见庆王仍不回话,便道“不管是哪个法子,都要尽快,晚了一步,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你要是觉着为难,不知如何处置,或许可以让母妃代为料理。”
庆王听了这句,终于说道“不必了,母妃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裕妃微微歪头看着庆王“那你好歹把打算跟母妃说一声,也让母妃心里有底。”
庆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前方敞开的窗户。
夜色在外面,浓如墨染,过了片刻,庆王道“我向来自责于当初没有把犀儿救出来,如今知道她还好好的活着,如同上天格外开恩网开一面,不管是哪一种法子,我都会好好地护着她,不会再让谁伤害她分毫。”
说到这里他看向裕妃“母妃,她如今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她喜欢留在珍禽园,我也曾答应过让她自己选择,我不会为难她,一切为难的事都交给我来料理即可。”
裕妃听了这句,心里又有点不太舒服“翼儿”
庆王却道“母妃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裕妃有些意外“什么事”
庆王道“如今她想留在宫内,我又不在宫中居住,到底差了一层,所以,在我想到两全的法子之前,我想母妃替我看着她,护着她。”
裕妃的眉头一皱“你,”她欲言又止,只是笑了笑“翼儿,你对这孩子实在是太上心了。”
是夜,庆王便留宿在宫中了,裕妃早派了人前去跟皇帝和太后禀明,只说自己身体不适,故而让庆王留宿看顾。
毕竟亲王入宫过夜,可大可小的事,总要有个理由才成。
次日一大早,小吉安等伺候庆王洗漱,祥公公亲自往珍禽园走了一趟。
珍禽园里,阿黄一大早就站在小叶床前,伸长脖子嗅她。
小叶正在做梦,冷不防睁开眼睛,面前是个硕大的黑亮湿润鼻头,再往后是阿黄乌溜溜的眼睛,小叶吓得爬起来,才总算反应过来是狗子。
阿黄见她醒了,却格外高兴“我都在外头转了一圈了,那几只鸭子偷偷摸摸的想过来,也给我赶跑了”说着原地跳了几下,又伏底了身子,做出一个威风凛凛的攻击的姿态,摇着尾巴,像是在向小叶炫耀自己立功了。
小叶打了个哈欠,见它又跳到床边,两只前爪支着床榻站起来,便笑着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阿黄真乖”
这会儿暹罗猫泰泰说道“以后它不会一直都在这里吧它太能闹腾了,我不习惯的。”
阿黄扭头瞪向泰泰,泰泰则摇了摇尾巴,转过头去。
小叶跳下地,笙儿已经送了洗脸水进来,小叶飞快地洗了脸换了衣裳“我倒是想阿黄留下,只不过王爷那边儿始终也得有个跟着的,阿黄,你还是跟着王爷陪着他哈。”
阿黄想了想“没问题,反正王爷以后也会常常进宫来,我也可以跟进来。”
这会儿泰泰对吉吉交头接耳,吉吉也低低地回了句,阿黄警觉“你们在说什么”
两只猫就不出声了。原来刚才泰泰在问吉吉,为什么阿黄看起来不像是个血统纯正的贵族,却竟成了庆王身边的爱宠,真是百思不解。
正在这时,外头说祥公公到了,小叶忙迎出去。
祥公公满脸带笑的,拉住小叶的手到了里屋,说道“王爷今儿未必有空来,我瞅着这会儿清闲,先过来一趟。”
小叶道“有什么吩咐您派人来叫就是了,身体才好,不能太过劳累。”
祥公公笑道“没什么劳累的”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缎帕包着的东西,放在小叶的手中,说道“我其实知道我未必有这个福气认你,只是、倒也罢了,这点小东西是给你的,你只管收着。”
小叶才反应过来这是祥公公给自己的拜亲礼“公公”
祥公公握着她的手,昨天事儿已经说开了,也不必藏掖,他端详着小叶的脸,说道“还是那句话,喜欢在宫内,那就尽量留在宫内,若是不想呆了,庆王府一直等着你。”
“知道了公公,”小叶目光涌动,应了这声,却又抽手后退“干爹。”
她将袍子一提,向着祥公公跪倒在地“我给您行礼了”说着便俯身开始磕头。
祥公公突然听她改口,猝不及防中小叶已经跪了下去,眼睁睁看她磕了两个头才总算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住她,祥公公的脸上浮出悲欣交集的神色“好孩子”
小叶扶着他的手臂起身,笑道“以后我便多一个干爹,更有人疼我了。”
祥公公眼中泪光闪烁,却是笑看着她,连连点头“只要你不嫌弃”
因祥公公是匆匆来这一趟,怕庆王身边缺人服侍,交代了几句便要离开,小叶同阿黄送了出来,忽然见乔公公远远地跟自己打眼色。
小叶一时还没想起是怎么了,祥公公却也留意到了“还有事”
乔公公见小叶忘了,急得从旁边抓了几根草向着她摇晃。
小叶一看到草草,饲料,王大春这才想起来,知道老乔是在暗示,叫自己把王大春的事情跟祥公公提一嘴,看他能不能帮忙。
可是自己才认了干爹,立刻就要求人,这似乎也太过立竿见影了吧
还在犹豫,祥公公笑道“到底是怎么只管说就是了,我才认了你,有什么为难的只管跟我说,别自己闷着就成。”
小叶的脸有点发红,只得说道“是、是这样,西苑那个被捉起来的王大春原先是这里的,其实不是什么坏人,这此也是无妄之灾给牵连了,所以”
她没说完,祥公公已然明白“是想救他”
小叶道“我知道这是无理的要求,您老人家只听听就算了,如果不好插手,就当没听见的。”
祥公公笑道“我也不跟你说虚话,这件事我不敢跟你打保票,也只是试一试罢了。成的话自然是好,若不成自然是再想别的法儿。”
小叶听他说的直率,才道“是”
“我也该回去了,”祥公公临转身又看向小叶“我再多问一句,你目前真的是不打算出去对吗”
小叶道“是我还得看着这院子。”
祥公公叹道“既然如此,王爷进来瞧你总归是不太方便,你就勤快些,常往庆王府走几趟就行了。别看王爷表面冷冷的,心里可是极惦记你,你昨儿没消息,他可是一整天都生着闷气呢。”
小叶忙答应“我记住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阿黄就跟在旁边,小叶本想让祥公公把阿黄领过去,不料祥公公多动了个心眼“这会儿王爷在丰艳宫,稍后恐怕还要去太后那里,带着阿黄不便,这样等出宫的时候我派人提前来告诉你一声,你把阿黄送过去,好吗”他不过是想让庆王出宫之前再跟小叶见一面罢了。
祥公公前脚才走,老乔便窜过来,问小叶是否说了,小叶如实告诉他,老乔道“祥公公虽在庆王府,不过以前也是这宫内的,我看这事儿差不多。”
说完又打量小叶“祥公公一早来找掌案是为了什么事儿”
小叶才想起祥公公给的东西,抬手入怀把那个缎帕包着的东西拿出来,不知是个什么,试着也不算很重。
迎着老乔疑惑的目光,小叶只得将帕子打开,却见里头是两个不大的荷包,先打开比较沉点儿的那个,原来是个金灿灿的长命锁,金链子拴着,锁有半个巴掌大小,一面是岁岁平安四个字,另一面是个眉开眼笑的胖娃娃抱着一条鱼,惟妙惟肖,长命锁底下是珍珠宝石做坠角,拿在手中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