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玉第二日一早放下所有的事走了一趟璋棂阁。
书房的摆设仍是那样,凌珩不喜读书,这个书房还是因为强不过嘉玉,给硬布置出来的,除了书柜书桌书椅都有,房内也只放了几本兵书。右面的墙上挂了一柄剑,其余再无装饰。
嘉玉在静静走到门外,里面竟无一点讲课的声音。刚想推门进去,却听到公孙良问话的声音二公子可听说过蜀郡
里面没有声音,想来凌睿是不知道的,他出生那会儿世道还乱着,大昭帝还在四处征战。
公孙良又道“那里地势险峻,山岭之高峻,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黄鹤尚且飞不过去,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屋内传来凌睿问话的声音“真的如此险峻”
公孙良叹息一声,道“大燕当年灭赵时,所遇到的最大难题便是如何突破当年赵国七王封地蜀国。蜀国大将廖成化和韩平将军扼守剑阁,燕国屡次攻夺不成,战争也进入了焦灼之态。一年后,大昭帝派了李扣将军和钟顾将军再次进攻,李扣将军提出偷渡阴平,直捣成都的策略,得到的却是钟顾将军的阳奉阴违,两人分道扬镳,你可知最后成功的是谁”
嘉玉越听手心越是冒汗,就怕公孙良一个不注意,将他的身世说了出来,手放在门前想推又没有推。
还不等嘉玉纠结完,里面凌睿又问道“先生说的可是这条路线依睿儿看来,此路根本不通,便是有路,也是在悬崖绝壁之上,李扣将军如何能上得去”
公孙良似不满意凌睿的关注点,说道“路险并非我所谈,路皆由人走出。我想说的是李扣将军的策略。”嘉玉对当年的战事多少也算了解一些,在门外一听倒是来了好奇心,便又安静的听下去。映菱站在嘉玉身后,上前一小步轻轻扶住了嘉玉的手肘处。
凌睿似自言自语道“策略睿儿记得先生前几日已讲过蜀郡的地形,也讲了自赵国七王爷分封后的驻守情况,是否是当时赵国驻守将领太过依赖天然屏障,给李扣将军漏了空子”
不知公孙良是做何反
应,嘉玉在门外听来却是不住点头。凌睿果真是个聪明的,不过是略点了一下,便通透了似的。
公孙良道“你继续说。”
凌睿连蒙带猜又道“既是地势如此险峻,一般想来也没人会冒险走上那七百余里的山林之路。行军于巅崖峻谷之中,摩天岭以西更为险阻,必得以毡裹身滚下,或用绳索束腰,攀木挂树,像猿猴般垂下,如此行军20余日。前赵国将领哪会想到一个不熟悉赵国地势的燕国将领会冒这样的险,便以为天然屏障,不守也无妨。如此,李扣将军才能来个偷渡。”
说到此处,公孙良竟是赞上了三声。别说公孙良,便是嘉玉站在门外也是在心里忍不住的赞叹。想不到凌睿小小年纪,不曾经历过战争,只凭着公孙良与他纸上谈兵,便将十年前的战事说得分毫不差。
嘉玉听得高兴,推门而入,说道“孙子兵法讲,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击虚。就是说要避开敌人强大的地方,攻击他虚弱的地方和要害,同时还得防己之虚,造己之实,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公孙良笑望向嘉玉,知道她兵法了得,却总不想这辈子还与她论兵谈将,便从来没想过把话题往这边引。今日一见,心里倒还是踏实了许多,她终究还是她。
凌睿不想自个儿的大姐姐竟是如此博学之人,一句话出口便道出了关键所在,轻声叫了声“大姐姐”,仍是恭敬的立在书桌边。
嘉玉心情好,看着凌睿笑了几声,说“公孙先生这是在教你,善谋虚实变化,才能掌握主动权。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公孙先生便是神,你可得好好学着。”
公孙良笑了低下了头。凌睿拱了双手在前,向公孙良一拜,道“先生大智,睿儿学之不尽。”
公孙良背了左手在后,右手弹了弹前襟,道“大小姐太过奖了。”
映菱看他这副作派,低声嗤笑几声,又招呼丫头进来添了新茶,这才退了出去,留下三人在书房。
嘉玉走得更近一些,这才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块一尺见方的地图,图虽是小,却将一地之态描得详尽,各处天险、要道、官衙都标注得
清楚。这作图之帛显然是萧府所有,那这图定是公孙良入府后才画出的。
嘉玉也只恍了两眼便不再看。于公孙良这样的谋士,脑袋里装的东西多了去了,想要去考究可不能,只能善加利用。
嘉玉瞧着书房还是原来的样子,只多了几本凌睿原先习过的书册和公孙良自家那几本书,也不知这些时日两人如何教与学的,竟还能谈到孙子兵法上去,也是奇迹。
嘉玉抚上那为数不多的几本书册,笑道“你倒洒脱,不用书本也能教下去。”
公孙良托了茶盏在手,喝得一口,道“睿儿习字的纸笔是有的。”
嘉玉瞬间觉得这话还真是无可反驳。凌睿的纸笔早就预备着送进来了的,那书柜的下方放了一大撂,且用不完。凌睿只听着两人说话,也不轻易开口,见两人还有得话说,便自个坐下习起字来。
嘉玉绕到凌睿身后,看了他写得几个字,也知公孙良与他都是下了功夫的。凌睿如今的字写得已经颇有些男儿风,刚劲有力。
他习字间,嘉玉便与公孙良坐到下来聊。
“得有些时日不能出府了,有些书册还真得你去操办,睿儿聪慧过人,子房倒是得了个便宜,也没费什么心神,他自个儿一点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