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晌后,嘉玉更忙了。外院几个管事都回话来了,因着凌珩成亲,琐事增加了不止一倍。
平日也就算了,可这两日嘉玉身上不舒服,心情自然也不会好。遇得罗管事家的进来回话,因着自家相公在外院是个管事的,自己也得嘉玉青眼,说起话来便有些硬气,嘉玉当场就生了气。
“你自己瞧瞧你手上的一笔笔烂账,几个后院丫头婆子的口粮,也值得你几个糊乱攀咬,最近是我脾气太好,纵得你们无法无天了”
嘉玉甚少发火,那婆子瞧着嘉玉动了真怒,话也软下来,磕了头,道“大姑娘,是奴才的不是。奴才接手时这档子事儿就出了,可那几个竟是刻意瞒着,到了今儿,因着红丫头的事儿,才露出了马脚。奴才是大姑娘跟前儿的人,若这事儿让她几个瞒过去了,别说是奴才,就是大姑娘日后做起事来,也会束手束脚。”那婆子倒是真心为嘉玉,也实在不是她捅出的篓子。
嘉玉哪会不知这件事的始末,红丫头是今年刚从外头买来的,家里原本就指着她那点儿微薄的月例银子过日子,不出事儿还好,一旦有点头疼脑热的,哪会够。可是,原先那两个婆子却往死里的克扣,手底下十来个丫头的月例银子,一半进了自己的袋子。红丫头上个月家里有人生病,不仅把自己的月例贴进去了,还外借了二两银子。如今大夫也只说细养着,病症也没减轻,那点儿月例便不够了。红丫头便鼓起胆子,到了罗婆子这里来,把家里事儿说得一遍,问可不可以把月例给全了。
罗婆子一听这话,便来了气儿,她哪次没给全过如此这般,这才与另外两个婆子有了纠缠。
嘉玉把康姑姑叫来,几本账本一收,再逐个儿的问了底下的丫头,小黑屋里一关,谁还敢糊弄过去,这事儿便浮出来了。嘉玉闭了眼,这事儿虽是有人证在,可账本却是无可挑剔,这才让那两个婆子有了漏洞可钻。
“你自己不会亲自去放月例,非得经人家的手这事儿原就是你自己做的不好,如今给人洞子钻也只赖你自个儿。你下去吧,红丫头的事儿
让映菱处理。”
那婆子走后,嘉玉捂了肚子,皱了眉,斜靠在榻上,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映菱瞧得她这个样子,赶紧下了帘子,让外头的丫头传了话,今日不回事儿。又备好了热水,绞了热巾子,敷在嘉玉肚子上。“您这是累着了,原本初来这几次都会疼些,奴才看,这两日还是让杜姬帮衬着,出不了问题。这事儿要是没休养好,落下根儿可不好。”映菱换了热巾子,看嘉玉一脸的汗,又重新拿了帕子给她擦脸。
嘉玉忍得一下,说道“红丫头这事儿她会不知让她帮衬,除了往自己的包里拿东西,什么事儿能真正管好这一屋子的下人怕是会上了天。前两年,这后院乱成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
说得两句话,嘉玉撤下了巾子,又道“红丫头那事儿你去处理,前李嬷嬷说她家里人病的不轻,说是休养,只怕是没法治了。那两个婆子,隔得几日,寻个由头,打发到老宅庄子上去。罗婆子那儿也得罚,不给她个教训,她还不晓得该如何管人。”
映菱把水盆儿拿到了堂屋,回得内室又扯了被子给嘉玉盖上,这才说道“知道了。你好好躺躺,外头的人奴才都打发回去了。今日还是休息的好。”
嘉玉点了点头,又问“虞姑娘呢这几日她帮了不少忙。”
映菱回道“在自个儿屋里,不过听丫头们说她好像在收拾行礼,说是想回山上一趟。”嘉玉不作声,也不知虞微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这凌珩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她倒想起回去了。
既是出了红丫头这事儿,嘉玉便问上了两句“这红丫头,人如何可能进得了小院子”映菱道“人长得倒还算标志,待人接物也算守规矩,在三等丫头里算是出挑的。”
嘉玉想得一会儿,说“提她做二等丫头,到大嫂院子里伺候。原先定的那些个丫头也只一个二等的,如今把她补过去,正好。大哥在外院有小厮跟着,到了后院也得有两个自家的丫头使唤着,大嫂那边儿带来的怕是不熟悉大哥脾气。”
映菱点头应是,道“这红丫头倒有福了,外来的二等丫头里,只怕属她资历最浅。”嘉玉道“无碍,你
时时提点着,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还敢欺了她不成。”
两主仆正说着话,外头却说公孙先生来了。嘉玉紧了紧眉,这个时候她还真不想见人。映菱瞧得她的脸色,便对传话丫头道“就说大姑娘歇着呢,有什么事儿明日再来。”等得片刻,传话丫头却吱吱唔唔的进到堂屋里,对着内室说道“映菱姐姐,公孙先生说他在暖阁里等大姑娘,大姑娘什么时候起了什么时候告诉他。”
映菱正想对这丫头生气,什么时候连个人都打发不了了嘉玉却摆了摆手,说“让他等着,我一会儿便到。”嘉玉太清楚公孙良的性子,今日若是见不着她,还真没人能打发得了。
收拾一番,又让映菱特特的拿了胭脂,点在唇上,这才觉得气色好点儿。穿过小弄堂,过得一个回廊,这才到了暖阁。
公孙良坐在那,看嘉玉进来,起了身走向嘉玉,正想把手搭过去,看了映菱一眼,又缩了回来,只道“坐那儿。”公孙良指了指位置。
嘉玉顺他手看过去,原先暖阁里她坐的位置上垫上了褥子,又铺了一层撒花缎子的绣垫。嘉玉脸上有些木然,不好看公孙良,只好扭头对映菱道“我既出得门来,你便外头守着,若有人来回话的你看着处理便是。”映菱这才退出了暖阁,到了外头的屋里候着,与几个丫头拿了茶果,闲聊起来。公孙良见映菱出得门,这才问道“身子可好些了”又从袖袋里拿出一个方子,递到嘉玉面前,道“吃这个,管用。”
嘉玉实是觉得难堪,一个外男如此直白的说起她的小日子,还替她寻来方子,怎么想怎么尴尬。这事儿,不应该是夫妻之间才有的嘉玉一咬牙,反正人家都问到这儿了,她再别扭着只是给自己下不得台阶,便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公孙良这才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说“与小微闲聊时,无意间问到的。”嘉玉干笑两声儿,你俩真行,闲聊时居然能聊到闺阁小姐的月事上,真够闲的。公孙良抬头见嘉玉面无表情,急忙道“你别怪她,是我自己问的。”
嘉玉更是无语了,公孙先生,你没事儿问这个做什么呀嘉玉拿起公孙良放
在小桌上的方子,看得一眼,说“药不能乱吃。”公孙良看出嘉玉显是有些生气,可他也是为她好,便道“我让人寻了好久的,听说那个初来时得养好,以后少生病。”他私心却是,可不能因着这个落下根儿,他还想与她多生几个孩子。
嘉玉把那方子收进袖袋,说“大哥这几日都没回来,你帮我告诉他,喜服做好了,回来试试,这都改了两回了,再不合身怕是不能够了。”
公孙良应道“好。怀远这几日确实很忙,平日要练兵,最近上头又来了急差,去了丰县,得后日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