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山在众人耳目之下晕了过去,被下人抬回府中,消息便到了营里。凌珩不能回府,派了人回萧府守着,就担心会有人趁人之危。
回了萧府,嘉玉只当她爹是受了风寒,又吃得清淡,谁知被大夫一瞧,却说出“郁结五内,伤心太过,若不好生将养,放宽了心,怕是难以根除彻底。”
嘉玉倒是不懂了,伤心这个也许是有的,毕竟她爹与昭帝多年的感情是拿命换来的,一个与自己从小相扶到大的人去了,伤心难过都是正常。可为什么会郁结五内
嘉清在廊下用药炉给萧景山熬药,映菱便在一边儿候着,拿了帕子把药罐把手包住,拿起来倒进了旁边托盘里的碗中,说道“二姑娘,小心烫,还是奴才端进去吧。”
“不用,你去厨房里把熬好的粥拿过来。最近康姑姑要照顾大嫂,厨房里就五妹一人,怕是照应不过来。”嘉清端了药便往屋里走,一边对映菱吩咐着。
杜姬和嘉玉都守在萧景山床边,杜姬绞了巾子给萧景山垫在额上,轻叹一声,道“老爷身子骨看起来挺好,怎么一下子就垮了呢。”嘉玉起身把冷了的水换了热的,道“你不用担心,这几日我们好生照顾着,终究会好起来的。”
嘉清端了药进来,递给了杜姬。喂药是件苦差,萧景山昏迷着,便只有杜姬慢慢儿的喂,勺子喂不进去就只能用嘴。所以这会儿,嘉玉和嘉清都出了内室,候到了正厅。
“大姐,以后怎么办”嘉清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天子驾崩,太子又还没登基,究竟萧家会面临什么,谁都没法猜测。
嘉玉忍住心中的忐忑,安慰嘉清道“上头那位再是糊涂也还不至于失了孝心。爹是如何病倒众所周知。”萧景山是因着昭帝,他忠心耿耿,太子和皇后便是心里再膈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处置萧家。
两人说着话,嘉蕊和嘉可便从外面进来,身后的下人手里托了饭菜,放到桌上,一桌素席,色香味俱全,嘉蕊便道“大姐、二姐,还是吃些吧,我去换杜姨娘出来用膳。”此时已过午时,瞧着时辰,里头的药大概也是喂
得差不多了。
嘉玉看那一桌素席,瞧着再是精致,三无比、玉灌肺、素蟹粉、胜肉和醉猫三饼这几样全是佛家常食的素食。慈安知道宫里出了事儿,先就想到嘉玉和凌珩的饮食,便让庙里的师傅下山进了萧府来做的。嘉玉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拿着箸不知该如何下手。
映菱站在她身边瞧她竟是一点儿也没食欲,便拿了箸夹了一片玉灌肺到嘉玉面前的小碟子里,道“这玉灌肺是由把真粉、油饼、芝麻、松子、胡桃、莳萝六者碾为末,拌和入甑蒸熟,切作肺样块,用枣汁密供,五姑娘与那小师傅可是费尽了心思,大姑娘,你就用些吧。”
嘉玉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嘉蕊,勉强动了箸,这才开始吃起来。
几姐妹和杜姬用了午膳,也不都守在萧景山房里。嘉蕊还回了后院,料理厨房一应事务,嘉可也跟在一旁,两姐妹互相照应着,倒还算顺利。嘉玉和嘉清熬了一夜,又守了一大早,此时却是有些困,便回了房休息。杜姬自请在那照应着,便是四公子也交给了嘉杏,与开哥儿一处,由奶妈看着。
一觉醒来,嘉玉头一个想去看看她爹醒了没,叫了映菱和李嬷嬷进来,道“天儿冷了些,记得叫映溪多给下人们分些炭,前次发的冬衣份量不足,有些丫头怕是没那个多余的钱去添衣,买了成衣回来,一人再发得一套,大小不合适的让她们自个儿改了。那些个偷懒耍滑的,李嬷嬷费些心,冷点儿就冷点儿吧,身体冷些神智许还能更清晰。”
两人应了话,知道这些事儿五姑娘还不曾上手,大少奶奶如今坐月子,哪能管这些。
嘉玉又问道“今儿是妞儿的洗三,可安排妥当了”
李嬷嬷一早便带了嘉玉几姐妹的礼去了大少奶奶院子,大少奶奶也了解职府里的状况,收了礼道了谢。李嬷嬷道“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金银锞子,升儿、斗儿、锁头、秤坨,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一应用物都是备好了的,那绣花针在酒盅里用香油泡了三天,吉祥姥姥给姐儿扎耳洞时定是一扎就准。”李嬷嬷似看了看窗外的天儿,又道“此时怕已
经在进行了。”
嘉玉应得一声儿,道“嘉清、嘉杏、嘉可几个带了凡哥儿和开哥儿去了的,我还得去爹那儿。可有消息传来爹醒了没”
两人手上事儿多,哪儿顾得这些,只道“倒是没丫头过来说,不过大夫人像是入了府,去看老爷了。”
嘉玉不想大夫人来得如此快,便道“你们先去忙着,我去看看爹,映菱不用跟着了,去帮映溪。”
着了披风,嘉玉独一人往萧景山院子走去。屋外廊下却是一个候着的丫头也没有,那药炉却还温着药。嘉玉正想发火,却听到里面传来大夫人的声音,只听得一句“你倒不怨他,老夫人心里可从来没平静过。”大夫人这句话语带怨气,哪有她平时的淡然。
嘉玉一时蹙了眉,想知道究竟有什么事儿是她爹没放下的,甚至到了郁结五内的地步。
听下去,手心却直冒冷汗,再没想过她爹娘竟还有过这样一段。
萧景山是靠了昭帝起的家,这些嘉玉是知道的。在给昭帝打天下的过程中,萧景山却是因着救了赵氏一命,从此陷入了情网。
那时的赵氏小名四儿,不过十三四岁,正是豆蔻年华。虽是生缝乱世,可她有貌有才,上门追求的人不在少数。昭帝入了京都,以怀柔政策收服了京都的世家贵族,这其中便有一个相貌堂堂、人品不错的世家男子,原是与赵家有了结亲的意思。可昭帝入京,还没安顿下来,昭帝唯一的妹妹便看上了这个男子,昭帝的登基大典还没举行,她便自请要与此人缔结良好。
奈何此男子倒是个多情的,把自家与赵家那些事儿搬了出来,想着如实告诉昭帝,自己毕竟是要定亲的人,想来便不会非得娶昭帝的妹妹。可昭帝的妹妹,那个时候的昌德公主,竟撒泼糊闹,非得要嫁给这个男子。
赵家一听消息,原本就算有意,此时也只好放手。赵氏虽还年幼,却也知道两人不可能有结果,便没了这个意思。连面都不曾见的人,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最后昭帝没办法,只能应下。此事闹得京都里的大户人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心里替赵氏惋惜,可昌德毕竟是公主,又是新帝唯一的亲妹,性格虽说是泼了些
,毕竟对那男子也是一见钟情,赵家又与此男子没有订下婚约,倒还不算太违背礼仪,笑笑也就过去了。
却不想萧景山那日回京参加昭帝的登基大典,被昌德公主一眼瞧中,还在那登基大典上,便多次向萧景山抛媚眼儿。萧景山一个粗人,根本没注意到公主在看自己。
典礼刚结束,萧景山便跟着昭帝回了宫,两人久别重逢,萧景山又是昭帝打下江山的重臣,聊得兴起时,萧景山便起身行了大礼,道“臣欲娶赵氏之四女,请皇上恩准。”
萧景山刚回得京都便听说了昌德公主一事,他多少与赵家有些因缘,自个儿也确实是喜欢赵家小四,去了趟赵府,把心中想法说给赵老夫人和赵老太爷一听,没想到老两口就那么答应了。不管怎么样,萧景山是真心喜欢他女儿,虽是出身不高,可往后却只会越升越高,还有谁敢小瞧了去。
昭帝正对赵氏心怀愧疚,听得萧景山一说,虽然觉得是好姻缘,但赵家那样的世家,也不知看不看得上萧景山这一介武夫,便道“朕知道前年你救了她的事儿,如今你是大将军,她是世家女,再没有更相配的。只是”
萧景山当即便明白了什么意,只说赵家是同意了的。昭帝一听便乐了,如此更好,自己的兄弟能与世家结亲,他再不用担心他婚配子嗣的问题,便当下赐了旨。
却不想,这旨才刚下,宫人带了旨与萧景山刚出得宫门去赵府宣旨,昌德公主便闹到了昭帝那里,说是不要原先那门亲,要嫁给萧景山。昭帝头都大了,训斥了一通,却难以压下昌德公主那份情动。昌德公主转身便让人去那男子府上,说是要退亲。
哪有女子退亲一说,男方一接到这样的消息,还是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这是要让他们家颜面尽失
昌德出得宫门来便往赵府去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赵家已接了旨意,赵家小四已经赐给了萧景山将军。昌德公主指了赵老太爷和赵老夫人,道“你们等着瞧”
赵氏原是在屏风后听着旨意,如今见父母被人指了鼻子骂,立身出来,向昌德行了礼道“公主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