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谋士不是白做的,金晖人是蠢了点,想当皇帝有点难度,但如果想做个手握重权的皇子,那段止观还是有自信的。
既然秦临说要陪着自己,那怎么也得陪到离开金国吧?
如果他每天早上都去给自己摘树叶做药汁……单凭这一条,自己就能一直坚持下去。
但是每天靠他续命好像有点没出息?
——也不一定是他嘛。
哪天他不管自己了,就找其他人来对自己好,袁妃好像就不错?不然金瑶也行……
段止观莫名有些激动,好像人生的可能性在自己面前打开,有很多条路,很多种选择,每个都能通往光明的未来。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得感谢他。
中午来送饭的人是王信,他递给段止观一封折起来的书信,笑道:“杨丞相说,又有事麻烦您。”
段止观回去拆开,开头是对他上次的提议大加赞赏,接着,又给他送来一件事。
金国增加商税,导致一部分商人不满,想找到原燕国皇族,恢复燕国。
段止观以为接下来杨丞相会问他如何镇压。
没想到问的却是,金国灭燕国的时候,几乎杀了所有燕国皇族,但有人说有漏网之鱼逃去了段国,问他这个段国人知不知道这事。
段止观觉得这事很奇怪,知道又怎样,难道要自己提供线索,派人弄死燕国皇族?
于是他在纸上写了:不知道。
当然还是要客套一下,说没必要非得将燕国皇族赶尽杀绝,就算他们偷偷形成了一股势力,以金国的能耐,也能很快把他们灭掉。
其实有了袁妃他们,自己也不一定非得依靠杨丞相……
一下子看了太多以前的笔记,段止观脑子有点疼,便将带字的东西都收起来,翻出抽屉里那个做了一半的护膝。
上次送的那个是用厚厚的绒布做的,夏天用着会热,而手上这个用的是单布,只有膝盖那里厚,应该会舒服一些。
他膝盖上有伤,也不知道是什么伤,是早年间在战场上留下的吗?
会不会每次从树上往下蹦的时候都疼一下?
自己身上的伤也不是非治不可,但知道有人每天为了给自己治伤而在树林里上蹿下跳,心里就又甜又暖。
给他送东西,他应该也是类似的感觉吧?
就算……他不想回到过去也没关系,能像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晚上,门口的小太监说金国皇帝来了静颐园,叫他过去。他便把做好的护膝放在袁妃给的食盒里,一起给秦临送过去,并告知了自己的去向。
天上掉下几滴雨点,他也没在意,不拿伞就跟着小太监去了静颐园正殿。
李德在门口迎他进去,正殿里只主座上有皇帝一人,两边摆了两排桌子,最前头的一张桌子上放着饭菜。
他上前行礼,正要说准备好的那些道歉的话,皇帝却先开口:“段国皇子还没用过晚饭?那就在这用一些吧。”
今天的皇帝似乎很和蔼,段止观坐下看看,桌上都是清淡的素菜。
他犹豫了一下,山寒子的毒性也不在这一顿两顿的,吃了就吃了吧。
会不会有其它什么毒药?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对他动手吧?他胡思乱想地啃着青菜,期间数次要起来说正事,却都被皇帝拦住,让他吃完再说。
他一直将一桌的饭菜消灭得干干净净,才听见皇帝问:“段国皇子特意来找朕,可是在金国住得不舒服了?”
段止观总算松口气,起身面对座上,半低着头,肃声道:“前些日子祭春大典,我不慎划破了衣裳,又正巧献了一把浅色的花,后来听闻有人觉得我是白衣配白花不吉利,有损祭春的威仪。此事的确是我疏忽,特来向陛下赔罪,我还带了赔礼……”
他也没什么好送的,只能写几篇祝金国长治久安的诗赋。虽然金国皇帝很讨厌,但百姓是无辜的,写这种东西也不算违背本心。
“哦?这样说来,百花齐放的第一百盆花,也与你有关了?”
段止观一愣,这时候可不能把秦临供出来,只好自己认下:“是我拿了花盆,想摘两朵花,却忘记还回去了。”
皇帝轻哼一声,“赔礼就不必了,我金国向来宽仁,不会为这等小事怪罪段国皇子。相反,你能主动来赔罪,朕心甚慰,应该赏你。李德,再给段国皇子加几盘菜。”
李德应了一声,让下头的小太监去传菜。
段止观一脸莫名其妙,刚想拒绝,说自己已经吃饱了,却忽然看清端上来的都是什么菜。
红烧肉,东坡肉,酱肘子,梅菜扣肉……
泛着油星,飘着腥味。
故意的啊!
他紧咬下唇,如果此时说自己不吃肉,就无法解释这些日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就会把秦临卖掉。
座上皇帝若无其事道:“朕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你来给朕赔罪,那就当是段国来赔罪了。只要段国有诚意,有些原先谈不下去的事,也许可以再谈一谈……”
段止观明白了,关闭段国和金国之间的通商关口,这对金国来说也没有好处。但他们好面子,非得让自己、让段国给足了他们面子,才肯继续谈这件事。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闪过秦临的笑,整个人便沉稳下来。
不就是肉么?又不是毒药。为了段国,为了自己在段国的地位……
吃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