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止观想回他一句“没有人想见你”,却忽地鼻头一酸,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打开门,门口放着装了药汁的碗。
看着那颜色,不由得想起那夜秦临带他一起去摘树叶,回来之后说他关心自己,希望自己过得好……
他在屠杀自己同胞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过得好不好?
段止观用力摇摇头,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草率地将药汁往身上一抹,便去院门口问小太监:“你们李总管今天在不在?我有事找他。”
“真不巧,李总管不在。您有什么事,要不跟我们说?”
“我想……”段止观闭了闭眼,“换个地方住。”
“为什么?”
“隔壁那秦国皇子总是欺负我,我想换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小太监挑眉,“这都欺负这么久了,您才想起来换啊?”
“忍无可忍了。昨夜本该是我收拾他的,不料我解开捆他的绳子,反倒被他拿住。现在我身上全都是伤,再让他折磨下去,我得死在他手上。”
“好的……奴才这就禀报李总管。对了,要不要给您请个大夫?”
段止观扯扯嘴角,“不必了,伤在那里,还是不看了吧。”
他连觉得羞耻的力气都没有。
小太监听后,认真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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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皇宫外的别院,有一间看上去精致华丽的屋子,却四周布满守卫,大门紧闭。
秦引来到门口,与守卫仔细核对了身份,方能进入。
屋里被主人弄得凌乱,进了里间,他见到段衡正歪在坐榻上,闭着眼舔手里的葡萄。
其实秦引经常见他,秦国对这位抓来的段国皇子还是很客气的,时不时就让秦引陪着他吃喝玩乐。
只有这一次,他是来说正事的。
“段国三皇子,”他冷冷地唤着,“你若想回段国,我给你想了个办法。”
“说。”段衡眼也不睁。
“你四弟如今在金国,我二哥也在,你可以去找他嘛。虽说那个四皇子是后来才认的,但到底也是你亲兄弟,将来要依附你的。让他去和我二哥说说,这事不就好办多了?”
“继续。”段衡听得不是很懂。
“虽然金国说那二人总是打架,但你我都知道,事实不是那样。以他们的关系,这么点小忙,肯定会帮的。有我二哥帮你说情,我就不信父亲不放你。”
段衡又不明白了,“你身上那么多头衔,你直接去说不就好了。你二哥如今不过是个质子,哪有你管用?”
秦引摇头叹道,“我只是表面风光罢了,若论说话算数,那还是得他来。”
段衡沉思半晌,又问:“怂恿我做这事,你又有什么好处?”
“那就不是你的事了。”
秦引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只要秦临为段国人求情,他就可以把信件公之于众,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爱戴的二皇子去了金国后受到蛊惑,与段国皇子纠缠不清,还一心为段国做事。
这样一来,不论父亲对他的看法如何,他失了民心,以后就在秦国混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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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一口答应了段止观的情求,而且办事的效率很高,当天就给他另找了一处房子。
这房子在静颐园一座小山的半山腰,周围有树木遮掩,从外头轻易看不出来,非常符合让秦临找不到他这个要求。
以前每天早上,秦临都会帮他上药,晚上二人还时不时激情表演。现在一个人搬到这里,这些活动就都省了。
二人见面,也只剩在衔泥堂里。
虽然段止观现在觉得与对方有血海深仇,但约定好的事情不能变卦,他仍然允许秦临沾他的光来衔泥堂吃饭。
只是吃饭的时候,他不再看那人一眼,对方和他说话,他只当没听见。
连袁妃都来问他是不是和秦国皇子有了矛盾,他只摇摇头让她别管。
他还更加努力地帮金晖做事,大包大揽他要写的所有文书,每天都逐字逐句改到深夜。
忙完了倒头便睡,就不会去想若还是之前,此时会做些什么。
浑浑噩噩的,都不知过了多少日。
这夜下了暴雨,配合着电闪雷鸣,是适合窝在屋里的好天气。
自打不再做噩梦之后,段止观就不怎么关心这些雨啊雷啊的,听着外头的声响,也能专心修改手上的文书。
雨声中,忽然传来低低的敲门声,他一时没管,敲门就变成了拍门,力道很大,光听声都觉得手疼。
“谁啊?”他不得不起身开门。
看到门外那人时,段止观愣住了。
秦临手里提着一盒不知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举着伞,身上却湿得淋漓尽致。沾水的脸颊上绽开一个粲然的笑,温润的眼波亮如星子。
“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