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公仪修觑到李朗防守中的一个空子,立即把红缨木仓刺了过去,在木仓锋即将刺上李朗的左侧脖颈时,李朗惊得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不曾想,公仪修的右手忽地微微一晃,下一瞬,红缨木仓险险地擦着李朗颈侧肌肤而过。
再把红缨木仓往左一勾,公仪修使在红缨木仓上的强大臂力,立时便把李朗一木仓打得往右歪了身子,摔下马去。
摔下马儿后非常危险,李朗久经沙场,当然不会不知道,连忙就想弹跳起身,然而,一杆红缨鲜红似血的长木仓却瞬间如疾风般追了过来,尖锐的木仓锋抵在他的喉咙上:
“大厦之将倾,非一木可支[2]。彼见势不可为,而择良木另栖,乃天命也,李参将何不从命?”
李朗抬起眼帘,对上骑在高大骏马上的公仪修的双眼:“承蒙王爷看得起,只是李某心若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3]。”
“即便会带上你旁边这些无辜的魏国士兵陪葬,李参将也要坚持指着南方?”
“为国捐躯是每一个兵士的荣耀!”
公仪修眉梢微挑,移开视线,缓缓地扫视两人周围的朝廷军。
他面庞似冠玉,若剑双眉下,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眸中,目光似若雪木仓锋,让人望之心惊。
朝廷军看得头皮发冷,纷纷争先恐后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公仪修嘴角微勾,丹凤眼再度转向李朗,似笑非笑:“看样子这个世间,还是识时务的人多一些。”
李朗眸光微黯,并不接话。
偌大的战场上,忽然间死一般的寂静。
“把李参将绑了带走!”到底爱惜良才,公仪修沉着脸逼视李朗须臾后,倏地把长木仓收回身侧,左手控着缰绳让胯下马儿转了个方向后,再一夹马腹,跑向不远处洞开着的正阳门。
……
攻破皇城南边的承天门后,公仪修把跟着自己来攻皇城的兵马分为三部分,一部分跟着自己直往北去,搜查魏国皇帝,其他两部分分别前往皇城东边和皇城西边,控制住东边、西边的皇城。
或许是皇城的护卫都去守皇城的城门了,攻入皇城后,公仪修一行北去时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一路过顺畅地搜查了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后,过乾清门,到了乾清宫时,带兵走在最前方搜查的章玉忽然回转,步出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昭仁殿,向公仪修禀报道:“王爷,发现一具焦尸。”
章玉说话时,他身后跟着的两人连忙将抬着的尸体,放到了公仪修身前的青砖御路上。
“辨认得出是什么人吗?”垂下双眼看向被章玉用他的赤红披风盖着的尸体时,公仪修问道。
章玉双臂举起,把搜查到的玉佩呈到公仪修面前:“这是在尸体上找到的一枚断裂的镂空龙纹玉佩,是魏国皇帝才能佩戴的玉佩,尸体看起来比较娇小,和魏国皇帝的身形倒是对得上,不过玉佩虽然不能做假,可佩戴它自焚的人却很容易,所以这两样都无法证明该尸体就是魏国的皇帝。”
公仪修抬手接过玉佩。
垂下眼睑,公仪修细细地把烧得断裂的玉佩打量了一番后,忽然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焦尸旁边可还有别的尸体?”
“没有。”
公仪修的丹凤眼中眸光一闪。
那玉芜是魏国皇帝最为宠幸的宫女,他们燕地进贡的珍贵纯白狐皮斗篷,魏国皇帝自己不用完全可以孝敬给太后,也是一片孝心,结果,魏国皇帝却出人意料地把那珍贵的斗篷赐给了玉芜。
若魏国皇帝把玉芜收入了后宫,如此恩宠倒也罢了,不过是一个男人宠爱自己的女人的事情,纵然宠爱得有些过度了,旁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是人家闺闱之间的事情。
可玉芜一直只是一名宫女。
那赐给玉芜并不符合其身份的珍贵纯白狐皮斗篷,就实在有些不当了。
不过,人家是皇帝,纵然举动略有不妥,到底只是小事,也没有谁会傻乎乎地道出来徒惹皇帝的不快。
只是有心之人,都能从中看出,皇帝甚为宠幸玉芜。
得了帝王如此的恩宠,而且玉芜也一直是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奴婢,若那焦尸真是魏国皇帝,没道理玉芜不会随在旁边陪伴魏国皇帝。
所以那焦尸定然不会是魏国皇帝!
那焦尸到底会是谁,公仪修的心里有两个猜测,一个是魏国皇帝找的一个与她身量相仿的人,一个,是为了掩护逃走的魏国皇帝,才自焚的玉芜。
心里虽然对焦尸的身份有了些眉目,公仪修却没有道出——他不习惯在事情未确定前多言——只淡淡吩咐:“传军医过来看看尸体。”
片刻后,军医的话证实了公仪修的后一个猜测:
“尸体盆骨低而宽阔,骨质轻,骨面光滑,髂翼薄而透光[4],应是一名女子。”
那么,尸体应该就是魏国皇帝最宠幸的宫女玉芜了!
“传令下去,立即封锁京城已经被控制了的区域,还未控制住的区域了限他们在子时以前给本王务必控制住,然后也开始封锁,全力追查魏国皇帝的下落!”肃着面容下达了一通命令后,公仪修垂首,看着被赤色披风盖着的焦尸,喟叹:“她倒是个忠仆!章玉,让人给她找处墓地,好好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