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秋猜不准儿子是不是真的无所谓，但她想着生日还是人多一点好。而且宝如和她妈妈也是熟人了，应该也没什么。
她这样想着，第二天下午出门去订生日蛋糕的时候，就给许母打了个电话。
许母一听说今天是沈渡的生日，立刻有些着急了，说：“哎，婉秋你真是，你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沈婉秋在电话那头笑道：“不用准备不用准备，你一会儿和宝如一起过来就是，我把餐厅的位置发给你。”
许母应着，心里却着急。她不知道今天是沈渡的生日，早知道就该提前买好礼物的。
沈婉秋说：“那就这样定了，晚上七点，在丽阳饭店。”
“好好，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许宝如洗好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听见妈妈好像在和沈阿姨讲话，她好奇问：“怎么了妈妈？”
许母叹气道：“今天是沈渡的生日，你沈阿姨估计是不想让我买礼物，现在才告诉我们。”
许宝如也懵了，她望着妈妈，“今天是沈渡生日？”
许母道：“是啊。”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现在准备礼物也来不及了。
她起身去拿包，和宝如说：“你快把头发吹一下，我下去找蛋糕店给沈渡定个生日蛋糕。”
许母怕时间来不及，简单收拾了下就拎着包出门了，出门前又叮嘱女儿，“你动作快点，一会儿要来不及了。”
许宝如还在发懵。
房间门关上了，她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给沈渡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许宝如着急道：“沈渡，今天是你生日啊？”
电话那头，沈渡很淡地“嗯”了声。
许宝如道：“你怎么不告诉我，我都没准备礼物。”
沈渡低声道：“不用。”
虽然沈渡说不用，但许宝如还是有点懊恼。
出门的时候，就想在路上买点礼物。
可是都太普通了，没有一样适合给沈渡做生日礼物。
妈妈买好蛋糕从店里出来，看见女儿还在对面店里看东西，她走过去，喊道：“宝如，走了，要来不及了。”
“噢。”许宝如扭头应了一声，她放下手里的蜡烛熏香，转身走出去。
打车去丽阳饭店的路上，许宝如还在懊恼，她没有挑到一件能送给沈渡的礼物。
到了地方，已经七点十分。
许宝如远远就看到等在饭店外面的沈渡。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衣，很宽松休闲，风将他衬衣吹得微微鼓起。
沈渡衣品很好，是典型的衣架子，个子很高，长得又帅，气质也很出众，穿什么都好看。
她坐在车里，都看到有两个女生站在沈渡面前，大概是想问电话。
沈渡看起来有点不耐烦，眉心微微拧着。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个女生很失望地走了。
出租车停在饭店门口，许母下了车，喊道：“小渡，等久了吧。”
沈渡看见许母，礼貌地上前，说：“没有。”他一边说，一边帮忙拉开饭店的门。
他帮着拉着门，站到旁边，让许母和许宝如先进去。
许母先进去了，许宝如跟在后面，经过沈渡的时候，她停下来，侧过身，笑着对沈渡说：“生日快乐沈渡。”
沈渡看着她，两人没来得及说话，沈婉秋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阿月，宝如，你们来了。”沈婉秋笑着从里面出来，高兴道：“我正准备出来看看呢。”
许宝如见沈阿姨出来了，飞快地冲沈渡笑了一下，然后也赶紧跟进去了。
沈婉秋回头去拉住宝如的手，笑着问：“饿了吗宝如？”
许宝如笑得很乖巧，摇头说：“不饿阿姨。”
“走吧，菜都点好了，就等你们了。”沈婉秋一边说，一边拎着许母和宝如往里面包间走，又回头喊沈渡，说：“沈渡，进去了。”
沈渡在外面接了个电话，听见母亲喊他，才微点了下头，也跟在后面往里走。
到了里面包间，沈婉秋看见许母手里拎着的生日蛋糕，说：“不是让你们不要买东西的吗，怎么还是去买了。”
许母道：“你还说我，孩子生日你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沈婉秋笑道：“小孩儿过个生日，没必要，而且沈渡也不喜欢这些，就大家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就行了。”
大家在位置上坐在以后，沈婉秋就让服务生可以开始上菜了。
许母问沈渡，“小渡，你今天满十八吧？”
沈渡嗯了声，礼貌道：“是的阿姨。”
许母笑
道：“那你比宝如大几个月。”
沈渡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对面的许宝如。
许宝如见沈渡看向她，立刻就笑了。
沈渡微微顿了下，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沈婉秋笑着问：“宝如几月的？”
许母道：“她九月底。”
“那小两个多月。”
“是啊。”
大家聊着天，菜慢慢上来了，沈婉秋手机响个不停。她不由得有些烦，回复了几条信息以后，就把手机静音放到旁边。
许母问道：“公司忙呢？”
沈婉秋道：“是啊，半点都闲不下来。”
沈渡抬头看向母亲，“您有事就先忙。”
沈婉秋道：“没事，说了今天陪你过生日的。”
她见菜还没有上来，说：“我去催一下，你们坐坐。”
她说着，就起身去了外面。
沈婉秋出去催菜的几分钟，搁在桌上手机一直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沈渡看在眼里，面上没什么情绪。
许宝如莫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她趴在桌上，小声问沈渡，“沈渡，你要不要喝点酒？”
许母闻言，立刻轻轻瞪了女儿一眼，“高中生喝什么酒呢，别胡说。”
许宝如心想，沈渡又不是没喝过。
她辩解道：“可是今天是成年礼啊，喝一点也没什么。”
许母轻轻瞪女儿，示意她不要胡说，不要这么没礼貌。
许宝如悄悄吐了下舌头，不再说了。
没一会儿，沈婉秋就进来了，笑着说：“菜马上就上来了。”
沈渡抬头看向母亲，提醒她，“你电话一直在响。”
沈婉秋闻言不由得微微蹙了下眉，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随后说：“我出去回个电话。”
沈婉秋说着，就拿着手机出去了。
许母笑着和沈渡说：“你母亲就是能干，一个女人家管着那么大间公司。”
沈渡嗯了声。他坐了会儿，和许母说：“阿姨，我出去看一下。”
许母忙点头，“诶，去吧。”-
沈渡从包间出来，就径直去了外面。
沈婉秋在外面接电话，她语气已经非常恼怒了，“我今天下午就对你们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合同非常重要！前期的事宜我出门之前就已经打理好，你们居然还能搞砸？你们到底在做什来？我都跟你们说了，我这几天有很重要的事。算了，我现在没时间听你们解释，半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处理方案。”
沈婉秋非常生气地挂掉电话，又立刻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手机不停有电话进来，她恼火地接起，“又怎么了？！这么一点事情，你们都没有办法处理吗？”
她生气地挂掉电话，扭头就准备回里面去。
谁知一转身，就看到沈渡站在她身后。
沈婉秋愣了下，“你怎么出来了？”
沈渡看着母亲，“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沈婉秋估计沈渡已经听见了，也不瞒他，点头说：“是出了点事，本来今天要签的合同出了点状态。”
她抬头看着儿子，想说什么，又有些欲言又止。
沈渡道：“您有事就回去处理，不用管我。”
这个合同沈婉秋前前后后忙了大半年，确实不能丢。可她心里很愧疚，她看着儿子，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渡拿出手机，说：“我帮您订机票，要几点的？”
“小渡，妈妈对不起你。”沈婉秋看着儿子，眼眶止不住地红了。
沈渡抬起头，他看着母亲，半晌，低声说了句，“您辛苦了。”
儿子越懂事，沈婉秋就越愧疚。
她看着儿子，好半晌，才问：“那你一个人可以吗？”
沈渡嗯了声，很平静，“没什么。”
他给母亲买了最早一班回S市的飞机，然后说：“买了九点五十的飞机，您收拾一下，我回去帮您拿行李。”
好在酒店就在附近，沈渡很快回酒店帮母亲把行李拿下来。
许宝如都有点懵了。她没想到沈阿姨会突然有急事要回去，她下意识去看沈渡，但沈渡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情绪。
她跟着妈妈，和沈渡一起送沈阿姨到门口。
司机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沈婉秋拜托许母，说：“阿月，沈渡就拜托你了。”
许母连忙道：“放心吧，过两天我们就回来了。”
沈婉秋感激地笑了笑，又同儿子说：“等这个事忙完，妈妈再给你补办个生日。”
沈渡嗯了一声，说：“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放心吧。”
沈婉秋要急着赶飞机，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就坐上车离开了。
沈渡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回头和许母说：“阿姨，进去吃饭吧。”
“诶。”许母连忙应下，说：“走吧，先吃饭。”
说是吃饭，但其实已经没有了过生日的气氛。
连许宝如这种平时很会活跃气氛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直小心地观察沈渡的情绪，但是沈渡从来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他面上表情很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试图活跃气氛，问沈渡，“沈渡，我们要不要吃蛋糕？”
沈渡抬眸看向她，问：“你想吃吗？”
许宝如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生日要吃蛋糕的。”
她一边说，一边就起身去把蛋糕拎过来打开。她还想点蜡烛，被沈渡阻止了，“不用点蜡烛了，随便吃吧。”
许宝如拿着的手微微顿了下，她看向沈渡，“不许愿吗？”
沈渡嗯了声，很平淡地说：“没有愿望。”-
沈渡的这个生日过得很平淡，吃完饭从餐厅出来也才九点。
许宝如问沈渡，“你想不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啊。”
沈渡道：“不用了，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又看向许母，礼貌地说：“阿姨，我先回酒店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许母看得出这孩子应该还是难过了，她点了点头，说：“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沈渡微点了下头，说：“那我先走了。”
“好。”
沈渡走后，许母望着沈渡背影，轻轻叹了声气，和女儿说：“我们也回去吧。”
许宝如还望着沈渡的背影，直到他进了酒店大厅，才回过头，和妈妈一起坐车回酒店。
许宝如和妈妈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进了房间，许母不由得叹气，“婉秋就是太忙了，都没时间陪孩子。”
许宝如看向妈妈，她一直知道沈渡是单亲，但她怕戳到别人的伤心处，所以一直没敢问沈渡他家里的事。
但她今天突然忍不住问：“妈妈，沈渡爸妈什么时候离婚的？”
许母放下包，走到沙发边
坐下，说：“十几年了，沈渡四岁的时候，他爸妈就离婚了。婉秋又是个要强的性子，这些年一直忙于事业，几乎没什么时间陪孩子。沈渡四岁开始，就一直是这个亲戚家里住几天，那个亲戚家里住几天。孩子小，没有母亲在身边，多少有点寄人篱下吧。”
许宝如从来不知道这些，她听得突然有些难受，问：“他爸爸呢？”
许母道：“他爸再婚了，自己有个家庭呢，哪里还顾得上沈渡。我听婉秋说，小时候他爸爸倒是把沈渡接到家里去玩过一次。他爸爸后面又生了两个儿子，几个男孩子一起玩，小的一个不知道怎么从木马上摔了下来，那俩男孩儿非说是沈渡推的，他爸就把沈渡狠狠打了一顿。孩子好好地去见见爸爸，回家反倒带了一身伤。从那以后，孩子话就越来越少，也再也不提爸爸了。”
许母说着都心疼，许宝如却是真的听哭了。
晚上躺在床上，许宝如脑子里全是妈妈说的那些话。
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一点多，她在被窝里悄悄给沈渡发微信：［你睡了吗？］
没一会儿，沈渡回复了她：［？］
许宝如回头望了望隔壁床上已经睡着的妈妈，她没有多想，就悄悄地下了床，去浴室里换了衣服，拿上手机悄悄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
许宝如给沈渡打电话。
沈渡失眠，坐在床头出神，听见手机响，他侧过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到来电，他不由得微微愣了下。
他接起电话，许宝如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沈渡你睡了吗？”
沈渡：“没有。你怎么还不睡？”
许宝如道：“那你下来一下。”
沈渡不由得愣住，“什么？”
许宝如：“你下来一下，我在你酒店楼下。”
沈渡闻言，不由得怔住。
许宝如道：“快下来啊，我就在大厅。”
没一会儿，沈渡就从楼上下来了。
他一看到许宝如，眉心就不由得拧了起来，“现在几点了？谁让你过来的？”
许宝如笑，她伸手去拉住沈渡，说：“带你去个地方。”
她说着，就拉着沈渡往外走。
十分钟后，两个人坐在一间小酒馆里。
许宝如点了两个菜，要了几瓶啤酒。
她一边给沈渡倒酒，一边说：“虽然我妈妈说，高中生不能喝酒。但你今天成年了，可以喝一点，以后就是大人了。”
沈渡看着她，没说话。
许宝如把倒满酒的酒杯放到沈渡面前，抬头望着他笑，“虽然你早就破戒了。”
沈渡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过了很久，才问了一句，“所以你特意过来陪我喝酒？”
许宝如笑，说：“是啊，我好不好？”
沈渡看着她，问：“你妈妈知道吗？”
许宝如抬手“嘘”了一声，小声说：“我悄悄出来了，一会儿再悄悄回去。”
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敬沈渡，她认真地说：“沈渡，生日快乐。”
沈渡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才端起酒杯，和许宝如碰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许宝如喝了一点酒。
她看着沈渡，又想起妈妈告诉她的那些事，觉得很难过。
她忍不住说：“沈渡。”
沈渡抬眸看她。
许宝如努力地露出个笑容，认真说：“长大了，就没有人能伤害我们了。”
沈渡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他看着许宝如，漆黑清澈的眼睛如浩瀚星河。
许宝如低头从她的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浅粉色的水晶球，她坐到沈渡左边的位置，拉起他的手，把水晶球放到他手上，说：“这个送给你做生日礼物吧，它是个幸运水晶，很灵的，我从小就带在身上，现在送给你，希望你开心。”
沈渡深深看着她，良久，问了她一句，“为什么？”
许宝如一笑，“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个水晶球是许宝如很重要的东西，她从小就是带着身上，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不过她现在想送给沈渡。
她已经很幸福了，希望这个水晶球能让沈渡也幸福。
沈渡看着她，他想说什么，喉咙微微滚动了下，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许宝如把水晶球给了沈渡，然后又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给沈渡倒了一杯，她笑眯眯的，“要继续喝酒吗？”
沈渡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将水晶球紧紧握在手心，像握着很珍贵的东西。
两个人在酒馆坐了很久，沈渡也
喝了很多酒。很多尘封的记忆忽然都涌上心头。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孤独的，难过的记忆全都涌上来。
可是许宝如说得对。
人长大了，就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们。
沈渡喝醉了，趴在桌子上。
许宝如也趴在桌上，她两只手交叠着，下巴枕在手背上。
她没有喝酒，只是陪着沈渡。
她很出神地看着沈渡，她第一次发现，沈渡安静睡着的样子，这样乖。
她就安安静静地看了沈渡好久，久到店里要打烊了，过来说：“小姑娘，我们马上要打烊了，你看——”
许宝如抬头道：“我们马上就走。”
她说着，就凑到沈渡跟前，小声问他，“沈渡，老板要打烊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沈渡没有应她。
许宝如又靠近一些，小声喊他，“沈渡？”
沈渡像是睡着了，依然没有应她。
许宝如好难得看到沈渡这么乖的样子，她忍不住笑，趴在桌上，一只手轻轻勾了勾沈渡的下巴。
沈渡依然没睁眼，却微微蹙了下眉，拉住了她的手，嗓音里还带着几分醉意，“别闹。”
许宝如一下笑了，她说：“我们回去了沈渡，老板要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