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气并不温暖，哪怕白天是一个晴天。

被金承远送回明月楼的时候，苏念泡了一个热水澡，喝下姜汤就睡了一觉，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夜晚。

院外树影婆娑，淡淡的明月清辉洒在房间里，江月白静静地坐在床侧的凳子上，不知道来了多久。

苏念眨了眨星眸，声音微微沙哑：“你来啦。”

“我来了。”青年答应一声。

两人在昏暗中静静的对视了一会，气氛也没有变得尴尬。

江月白先开口：“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苏念躺在被子里点头，乖巧极了。

江月白点头，然后突然话题一转：“船是被人蓄意破坏的，看起来不明显，只要在水中时间久了，就会沉。”

苏念听完之后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神情，反而问：“当时你也在那里吗？”

江月白身体僵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江月白。”苏念轻喊了一声，她似乎来了精神，微微支起身体，裹着被子斜靠在枕头上。

“你是个恶名昭著的大魔头吗？或者采花大盗？”

江月白哪怕此时心中再是复杂，也是一愕，继而摇头，无奈轻笑：“应当不算是。”

苏念想了想，问：“你和金家有仇？”

“也没有。”江月白摇摇头，真要说来，江家与金家也算有关系……因为陆宁心出身的陆家与周雪秀出身的周家是姻亲。

得到否定的回答，苏念的眉毛扭了起来，委屈困惑的看着他：“那为什么今天你没有出手救我？”

这句话如同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江月白心脏。

“我……”

江月白吐出一个字，后面却有些接不下去，以他的武功和反应，若不是临时犹豫了，又怎么会比金承远慢上一步。

他不是大魔头，不是采花大盗，与金家也没有仇怨，但他贸然出现会给苏念带来的麻烦，却远比这些身份会带来的还要多得多。

苏念还在愤愤不平的补充：“你明明轻功那么厉害，如果你来救我，我不会掉在水里，生病最难受了……”说到后面，她声音渐小，也渐渐委屈。

对旁人来说，也许只是少女本能的撒娇，对江月白来说，却足以让他回忆到太多甜苦参半的过往。

“我最讨厌生病了！”

那时苏念躺在床上，面颊因为发烧升起两朵病态的红晕，满脸不快的看着江月白，或者说他手中的药碗。

江月白则站在床前，无奈的笑：“所以你更该马上把药喝了。”

苏念一脸苦大仇深的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汁，别开脸，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开闻到药味。

“药是我配的，我知道有多苦！快拿开快拿开！”

江月白叹息一声，反倒将药碗拿得更近了些：“人吃五谷杂粮，会生病乃是常理，你明明是神医，应当比寻常人更不害怕生病才是，来，快趁热把药喝了。”

苏念拨浪鼓般的摇头，理不直气也壮：“我就是因为讨厌生病才会成为神医的！”

江月白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定定的看着她，温和又不容抗拒。

那一日两人僵持良久，最终还是苏念败下阵来，皱着脸一口气把药喝光，连吃了一碟子蜜饯才恢复正常。

苏念迟迟没有得到江月白的回答，抬眼时，却看到他不言不语，像是陷入了什么情绪之中，周身莫名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像一个被过去抛弃的小孩。

她眼睛里渐渐落满了星辉，此刻仿佛能共情到了他的难过，于是之前的小脾气便体贴的消散了。

“算啦，其实也没什么，就算船真的沉了也没关系的。”苏念轻笑了一声：“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凫水可厉害了，别说是这个小湖，就算是我掉到海里，也不会淹死，反而可以游回岸上。”

“是吗？”沉默中的江月白亦是突然轻轻笑起来：“这个秘密你告诉过别人吗？”

苏念也跟着笑，像个刚做完坏事的小孩：“没有哦，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告诉别人。”

“好，我不告诉别人，”江月白说：“只有我知道。”

这个小秘密只有他知道。

不过这是他第二次知道。

第二日清早，金承远正在院子里练剑时，小厮侍剑前来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