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还来不及悲伤,就听得不远处又传来交战呵斥之声,她顾不得擦干眼泪,便直接又朝着那处疾奔过去,果然在后山见到了她父皇的身影。
父皇胸前也早中了数箭,右手已经被砍断,伤口深可见骨,泛着黑气,居然是淬了剧毒,显见得是已经没救了。
她抬手打开那些仍想着冲上前来的叛军,正想着赶紧给老爷子做个急救,转头却见到他挣扎着半爬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端详了她片刻之后,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好!好!没想到朕纵横一生,儿孙满堂,最后送我一程的,居然却是你这个丫头……”
他一边说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口吐鲜血,虽然整个人看着已经是油尽灯枯,却还是坚持着从从怀中掏出那个染血的玉玺,一把塞进她的手里。
她本能地想要推出去,奈何濒死之人力气太大,她也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对她这位重伤将死的父皇动用武力——哪怕自小并不是在他身边儿长大的,但血脉亲情,又怎么可能完全做到无动于衷。
这位向来不苟言笑的父皇似乎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是满意。
他又大笑了两声,咳出了更多的血来,原本已经开始涣散了的眼神也又重新明亮了起来——这种状态更像是回光返照,让这个场面看起来更加骇人。
他就那么死死盯着常歌,对她露出了一个无比骇人的微笑:
“也罢,原本朕就觉得,你其实比你兄长更肖似为父……想当年……”
他的话没能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传位于皇长女裳……”
这是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常歌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将他的眼睛合上,沉声宣告道:“先帝,驾崩了。”
姗姗来迟的禁军首领呆愣了片刻,忽然跪倒在地,紧跟着后头的人也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请陛下节哀。”
“请陛下节哀。”
常歌忍着再度想叹气的无奈,握着玉玺缓缓站起身来:“众卿家平身……还请诸位襄助朕,先除了这些个叛党。”
她声音并不很响亮,身量虽高挑却也堪称纤瘦,怎么看都才不过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但这个瞬间,她却居然已经有了王者的气度,足以睥睨天下。
她并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是站在那里,众人便好似忽然就有了主心骨一般,精神为之一振,情不自禁地听从她的号令,各自就位,开始斩杀叛军。
这些皇家禁军原本就是训练有素的军士,加上叛军原本不过也只是一时之勇,最开始能够得手,也不过只是占了“措手不及”的先机,待到常歌赶到,亲自主持起大局,这些回过神来的禁军将士们很快就站稳了阵脚,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反攻。
情况很快逆转,不到一个时辰,来势汹汹的叛军就悉数被镇压。
常歌踏着满地的血泊,缓缓走至宫门之前,看着血色的残阳,轻轻叹了口气。
少傅文崝,就是在这个时候匆匆赶来的。
他见到常歌,微微愣怔了片刻之后,立时便倒身下拜,行了一个大礼:“臣太子少傅文崝,参见陛下,请陛下恕臣救驾来迟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