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说媒婆的皮厚呢,这婆子听我这样说反而笑得天花乱坠:“是是是,老婆子我做了那么些年媒,也不见你兄长这般抢手的人,怎得说,老婆子我这几月费了这么些口舌,你兄长可有看上哪家姑娘不?”
我挠挠头皮,装成为难地样子:“我哥嘛,你让他吟诗作画可以,倒没见着用自己的本事讨过哪家姑娘的欢心,他就是块木头,没这心思,你也不能逼他不是?”
黄媒婆怎肯罢休:“即是他不想娶妻生子,但我看他也到了成家的年纪,那你家可还有长辈?”
“我们兄弟俩生来无父无母,从小相依为命,家中再无长辈。”
黄媒婆说:“那这样你更该劝你兄弟长早些娶位嫂嫂,一来家中有个女人帮衬多少会好些,二来也好为你家开枝散叶添些人气,不是?”
我笑道:“黄媒婆,不是我说我那哥哥不争气,仅凭他教人写字读书能嫌几个钱,哪里养活得了未来的老婆孩子这一家子人,还不如我念咒来得钱快,若不然,您也为我做做媒?”
黄媒婆看我一眼,似乎有些看不起人:“你这小道士,人小心倒不小,怎么的还不过十五吧。”
我一下气着了,我人是瘦些,长得是矮了些,皮肤是白了些,看着是有些营养不良,但我怎么就看着没过十五了,我重重拍拍胸脯:“我十七了,可以婚娶了。”
但这婆子又开始和我打马虎眼:“你这小道士不是个出家人吗?”
“道士也有出家和不出家之分,我和隔壁山上道观的道士不一样,没出家的,都可以娶妻生子。”
我使劲缠着她,扒着她一只手不肯放:“黄媒婆,您也帮我瞧瞧,看看哪家的姑娘适合我,也给我说个媒呗,我前些天看到王家那早死的小儿子了,对着我哭说自己死得太早连个老婆也没娶过,我心酸呐,您瞧我们做这行的,天天与鬼祟打交道,也不知哪天归了西,我可不想像那王家小子啊。”
我说着就流了泪,我一边哭一边拽着她,这婆子被我吓得一个劲地往后退:“唉唉,我说白家小道士,你也知道你是做哪行的,你……你先放手,你放心呐,我老婆子帮你看……看着呐,改……改天老婆子定要为做……做这个媒。”
“黄媒婆,说好了啊,你可不能反悔。”
“那是,我……我还要去前边徐家,先走了啊。”
黄媒婆甩了我的手就往后跑,她跑的方向哪里是徐家的方向。
等她跑远了,我抹了抹眼泪,将袖子一甩,背了手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今年天凉得早,太阳刚落下去的时候,路边的摊子就已经跟着收了起来。街口的风吹得人哆嗦,我一边走一边后悔没听白泽的话多加件衣裳,抬眼看见对街的陈秀才正推着自家的娘子进家门,扯着嗓子打了招呼。
“陈秀才,又带你家娘子出来晒太阳吗?”
陈秀才回头看见我,脸上和煦一笑:“白道长,今天回来得可早。今天天气不错,我带秋娘出来走走。”
陈秀才是个好人,待人一直很客气,但他很穷,靠卖字画为生,而且他命不好,爹娘死得早不说,前年才娶的媳妇前不久生了场大病,听说是丢了魂,如今日日睁着眼,不会说话,让站就站,让坐就坐,和个活死人没两样。
而我之所以说陈秀才是个好人,一大半的原因是感动于他对自己娘子的情深意重,听闻他娘子秋娘生于富贵人家,与穷得丁当响的陈秀才原本是两路人,也不知是不是月老牵错了线,两人竟然对上了眼,秋娘弃了自家的富贵荣华来与他过苦日子,我想秋娘既然肯与他过苦子,其人应该也很不错,换成是我是绝无可能的。
就在我们来广原镇之前,秋娘生了场大病,病后便五官全失,日日只是发呆,模样还不如个傻子。
自这里还得说说陈秀才的好,因为秋娘病后他不但没有弃之不理,反倒是把她照顾得更加好,虽然大夫对秋娘的病始终素手无策,秋娘整日即不动弹又不说话,但陈秀才还当她是个会说会笑的正常人,天好时他便带着他娘子一起去街口卖字画,而且他总是自说自话,看上去像在同他娘子说话,实际上根本没人在听他说什么。
我看了眼坐在推椅上的女人,见她五官姣好,从头到脚都被打扮地很干净,脸上甚至还化了淡淡的胭脂,只她一双眼睛空洞无力地看着面前某一处,我再看看一脸傻里傻气的陈秀才,莫明觉得有些心酸。
我想,有个这般疼爱自己的相公真是件好事,不过,这个相公还是要有些钱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