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还真能叫人不禁抖上一抖。
“你说陈秀才也上了青瑶山?”
“是啊,背着他家娘子,唉——”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街市老道士曾对他说的话,老道士说能为秋娘驱邪作法,怕不是陈秀才真信以为真了?
我匆匆谢过街坊,提步就往青瑶山上去了。
青瑶山临着广原县城,但我来这里个把月了却从未上过山,一来听说山上没什么好看的景色,二来流云观就在青瑶山山腰上,古有云,一山不容二虎,我来广原镇后抢了流云观不少生意,人家不待见我也是正常,我也没必要跑人家地盘上找不痛快。
可今日我得上山找人不痛快去,陈秀才这人太老实,被人骗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来老道士明显打了极坏的主意,明知这样却让我袖手旁观,我可做不到。
白泽说得没错,我就是爱多管闲事,但我是去帮别人,何错之有?
青瑶山并不高,流云观又在半山腰上,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我便到了流云观门前。
我原本以为流云观只是一座头顶一片砖瓦的破烂小观,却万万没想到此时在我眼前的流云观会是座颇气派的大道观。
我站在流云观山门外,抬头看去,山门前的牌楼上刻有流云观三个金字,楼门看上去年岁已久且摇摇欲坠,金字也斑驳无光,但流云观三字书得可谓行云流水又不失劲道,就连我瞧着也要赞叹三分。
再往里走过一段山林,隐隐绰绰间能瞧见远处黑瓦层层密布,显然里头内设了不少殿宇。刘嫂曾经说过,建造流云观的那位祖师爷是个顶顶有本事的人,二百年前的流云观也曾因这位祖师爷而名噪一时,如今再看这流云观的门面气势,仍依稀可见它当年的风光。
只是可惜,我一路行来,不仅未见观内有半个人影,就连只禽鸟小兽也未曾看到。
入眼的只是陈旧斑驳的墙体和众多残破的殿宇,有的的地方甚至连殿门都掉了下来。
我一路感慨一路惋惜,在流云观里瞎逛了半天,却始终找不着陈秀才和秋娘,就连老道士和小道士也未曾见到过。
我有些气妥,想着找不着就回去吧,兴许陈秀才早就回去了。可我往回走了许久,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回到山门前,就连走的路都是新见过的。
这很奇怪,我的记性一向不错,这流云观虽大但也是道观格局,怎么可能让人找不着方向?
更奇怪的是,此时我的周围渐渐升起了山雾,可头顶的日头还高高挂着,这雾起得有些莫明其妙。
腰间的“迫风”轻轻作响,我将它取出来握在掌间,轻轻一摇,我周身的雾气便散去一些。
我一边走一边摇铃,周身一丈以内的雾气皆消散而去,但一丈外的雾气仍袅袅环绕。
纵使我这双能看见精灵鬼怪的眼睛也看不清山雾后的东西,这山雾起得十分蹊跷,而我一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心下便有些恼了。
我翻开左掌,将“迫风”放于掌心,右手两指轻点唇间,口中默念:“请四方之神,还吾清明。”
两指翻转,指腹由左至右轻轻划过“迫风”的铃身。
“散!”
“迫风”闻声浮起,立时在我前后左右四方出现四盏同样长相的“迫风”,同时四周想起四把三清铃的铃声,以同样的间隔,每四响一停顿,每停顿后四响的间隔就变得更快,每一停顿周边的雾气便淡上一些,直至七个停顿之后,我身边的雾气已荡然无存。
这个简单咒文是白泽初将“迫风”赠予我时最先教授我的,它唯一的用处是能为我清路指道,对我这种天生体质特殊,常常与精灵鬼怪打交道的人来说最为有用。
周边的雾气散去,走了一会儿终于发现来时见过的殿宇,正当我稍放宽了心时,突然,前方一个人影在墙根前一闪而过,看身段像个孩子,我一想,可能是元宝,便跟了上去。
我想叫住他,但那人走得飞快,每每等我拐过一个殿宇的墙角又见他拐进了另一座墙后,就这么三四个来回,我自觉无法跟上,只得放弃。
我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座花园里,这是我之前未曾进来过的地方,与其它地方一样,园中的花草与庭院早已颓败,四处杂草丛生,隔着一堆杂草可隐约瞧见园中有一方泉眼,泉眼似乎快要干涸,只有细小的泉水慢慢从中流出。泉眼旁立着一棵柳树,这是园中唯一的一棵活树,它旁边的两棵银杏反而早已焦枯,只余这棵柳树活得青绿娇嫩,这倒与整个园子的颓败之色形成显明的反差,让人生出怪异之感。
我用掌面轻轻抚过杂草,只听见含糊不清的哀怨之声,银杏也早就死绝了,只一触,树皮便纷纷掉落下来。
我走到唯一生机盎然的柳树前,周边的哀怨声突然急促起来,那声音像是在害怕,又像是一种警告。
我用一手握紧腰间的“迫风”,另一只手缓缓触在柳树的树干上,只有一瞬,柳树的枝条仿佛轻轻颤抖了一下,周边的声响立时安静下来,安静到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百里之血通灵天下万物,故我能与万物语,凡天下活物,我都能与之交流。
可这柳树明明看上去活得十分滋润,但为何却如死物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我正琢磨着,脑后突然凉风一掠,后脖颈被人重重击了一下,我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