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类做事坦荡,一向明人不说暗话的爽快人,着实觉得这事酸腐。
文人墨客多来酸腐,生气骂人都极尽尖酸刻薄,做坏事时就唯实小人。
可白泽却喜欢,他虽不喜这帝京但每年的斗诗会是必然要去的,可见他平日那些刻薄坏说得有多利索。
我虽不愿承认,但这斗诗会虽一月办一次,但迄今为止,每月入会的帖子依旧一帖难求,像白泽与我这类在帝京没什么门道的,自然是花钱也买不到,往年白泽都是隐了身型才进得去,进去了也只在旁看别人斗诗会友,在我看来他有些可怜,但他一定觉得这样比较清静。
好在纪熠这回难得张显出了他太傅家二公子的风彩,也没让我再小瞧了他。
但我犯了个错,不该自己将帖子交予白泽,不然现在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在雅亭里打瞌睡的地步。
白泽现下正在对面雅院里与人斗诗,隔着那么远我也能瞧见他神采奕奕的模样,虽然面上依旧清冷但瞧他今日说了不少话的样子,应是心情特别好的。
心情能不好么,不过一个时辰,他就以一人之口败了对面一众读书人,几乎斗遍全院无敌手。
搞得那些个所谓书香门第的公子哥们对他“群起而攻之”,对面数十个人轮番与他斗诗,他倒也摆出了几□□为神仙的气度,正是坐在其中,处乱不惊,对来人一一应诗。
不就斗个诗嘛,怎么都快把那帮酸腐之人说哭了嘛。
我无聊至极,坐得离他们远了些,所幸这亭子里没人,能让我安稳地打个瞌睡。
但正当我梦见自己面前堆着整整一山金子的时候,天边却有个男声,硬生生把我的好梦打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纪熠。
我擦了擦口水瞪了他一眼,真是个没眼力见的傻小子。
不过,纪熠此时愁容满面,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不快。
“朱将军在圣上面前参了我父亲一本,还闹着要退了这门亲事,我父亲顾着朱家的面子没把我兄长受了刀伤的事上奏圣上,只说她女儿娇蛮打伤我兄儿,不过,这事早闹得满城风雨,皇上那儿岂会不知。”
“不过退个婚而已,何至于闹到皇帝那边去?”我被他吵得脑袋疼,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给自己润润喉。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兄长与朱家这位的婚事是皇上亲自赐的婚。”
“你们纪家可真有面子。”
“我家世代为官,即是在前朝——”他压低了声音,“即是在前朝,我爷爷任的也是前朝太宰之职,与当今圣上是忘年交。”
噢哟哟,真了不得,这纪氏一门当真权贵,有神仙庇佑,果然顺风顺水。
“这门婚事是当年我爷爷在世时皇上给指的婚,可那朱家原不过是些草寇出生,幸而当年圣上起兵时立了战功,这才给刚了他们脸面,让他家女儿与我兄长定下娃娃亲,抬高了他们,可对这门亲事,当年我爷爷可不怎么开心。”
“你昨日也瞧见了,这朱家女儿就如泼妇一般不讲礼法,所幸我兄长的伤未及要害,不然定然要他们朱家好看。”
我摇了摇头,本意是他不好这样说一个女孩家,但他却误会我以为他在夸大。
“你莫以为我们一家习文,只会些书生作派,吾父如何也是当朝太傅,为官之道自然通晓。”
这真是个天真又狂妄的少年,许是他平日好日子过惯了,旁人又都对他恭敬,从小自是没吃过什么苦头,才可以说出如此无知又遭人妒恨的话来。
好在我心胸宽广,并不介意他的狂妄之词。
“那这婚是退了还是没退?”
他咬着牙道:“退了,我父亲早就想退了这婚,再不退婚岂不是要把我们一家的命都搭进去了。”
我轻轻说了一句:“朱家小姐是……冲动了些,但这怎么说也是你兄长不对在先。”
纪熠横着眉撇着嘴,似是埋怨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我家家规森严,但男人逛个青楼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即便是我兄长以后娶几房小妾也并不违背伦理,像如此悍妻若娶回了家,此后岂不家无宁日?”
我支着脸,眺望那厢白泽又将个凡人气晕过去,轻哼了一声:“你兄长与烟柔这般双宿双飞,毫不避讳,怕是全帝京的人都已知晓,但你有没有想过,朱家小姐可是正经人家的大小姐,你兄长如此作派,她一个待嫁之妇受此屈辱,再来就是她也不是个一般闺阁女子,发那么大脾气也是正常。”
纪熠有些急了,同我辩驳起来:“就算我兄长与烟柔是两情相悦,就以烟柔的身份,纵然当不了当家主母,她一官家小姐竟没有这点气度吗?”
杯子里的茶水凉了,喝着有些塞牙,我的心情突然烦躁起来。
“你这叫胳膊肘往里拐。”
“大哥,你何出此言!”他有些恼了,坐起了身。
我不想再与他争论下去,故也起了身,想往廊里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衣袖。
我看着自己的袖子被扯着笔直,皱起了眉头。
“大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