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来了好几天,连酒保都记住了这个每次来都点同样的酒,然后就坐在吧台边上最亮的地方低头写东西的人。
酒保还特意为他每天晚上在身边点了一盏台灯。
本来太宰治是要和织田作之助一起来的,只不过前两天太宰治狂买了几只进口帝王蟹,还有些鱼子酱什么的海产,配在一起吃了以后吐槽不好吃,仅仅只是抱怨不好吃就算了,关键是太宰治把他们两个人最近一两个月的生活费花光了。
自知理亏的太宰治说自己要去找个富婆骗点钱就出门了,所以织田作之助只能一个人来喝酒。
织田作之助在灯光下写作,偶尔抬起头,喝一口酒杯里面的酒。
写了大概小半个小时,织田作之助被某个精确的形容词卡住了。
他撑着下巴思考,余光里瞥见边上的那个斗篷男人拿着一本书在看。
织田作之助并不是存心要窥探别人的动作,只是虽然早就已经洗手不干好多年了,但作为前杀手加前黑手党的警惕心还是让他在坐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和逃跑路线了。
边上的斗篷男人约摸三十岁上下,可能比三十岁多一些,可能少一些。男人的外表看起来三十岁后半左右,不过他是个白种人,白种人比较显老的外貌特质可能让他的外表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一些。
总之,这个斗篷男人看起来比织田作之助要大上几岁,虽然织田作之助也显成熟,但看起来比这个男人还是要年轻一点的。
这个男人也是白头发,他带着的斗篷兜帽的边缘露出来了一个小辫子的尾端。
斗篷男人很仔细地在看书,一开始他是弯着腰弓着身子在看书,书页被完全挡在了斗篷的阴影下,不过可能是由于光线比较暗,他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把书放到了吧台上。
这个男人是真的看得很仔细,以至于他一只手在书页上沿着每一行字划过。
织田作之助目光扫过去,瞥见了书页封面上的一点点漏出来的图。
“《猪圈里的猪》?”他下意识问了出来,语气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惊喜。
如果是挚友太宰治在这里,一定会非常嫉妒边上这个斗篷男人轻而易举地就吸引了织田作之助的注意力。
斗篷男人愣了一下,转头打量了一下织田作之助,然后点点头:“对。”
织田作之助露出了一点点微笑:“我也喜欢山本老师的作品。”
斗篷男人看起来一看就是不常笑的冷峻的脸上也浮现了微笑:“这本书很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书店里买到法语版,我的日语不算好,读起来有点困难。”
他转过来,面孔完全暴露在灯光下的时候内眼角延伸的两条泪沟看起来很明显,一看这个男人就是常年奔波饱经世事的人。
织田作之助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山本老师的书都很不错。”
他接着开始替男子想办法:“也许你可以买到英语版?”
斗篷男子摇摇头,眼神扫过织田作之助放在吧台上的纸笔,纸张上写了不多的几行字。
“我们法国人不喜欢英语。”斗篷男子说完以后,脸上露的表情消失了一会儿,“不过我也不是法国人了。”
他问:“你也是个作家吗?”。
织田作之助说:“我梦想成为作家。”
斗篷男人鼓励他:“祝你成功。”
“谢谢。我是织田作之助。”
“安德烈纪德。”
两个人举起各自的酒杯,轻轻碰撞了一下。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纪德说,“我和我的兄弟们刚刚来到日本的时候,有人给我们送来了你的情报,那时候我很高兴,我认为你是可以终结我的生命,让我找到归宿的那个人。”
织田作之助只是沉默地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酒精。
“我一开始想去找你,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归宿!”纪德露出带有一点狂热的表情。
“文学!文学才是我应有的归宿!无论是战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那些东西都无法拯救世人,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唯有文学!唯有在文学上给予人类精神上的变革,唯有这样才能真正改变这个世界!文学才是一切人类的心灵归宿!”
织田作之助听完了纪德慷慨激昂的一段发言,点头赞同道:“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纪德觉得自己遇见了知己:“我从看见你的资料开始,就觉得,我们要不成为你死我活的宿敌,要么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织田作之助说:“难道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纪德又笑了:“是的,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在我们认识之前,我们的心就已经是在一起了,我们早就已经了解彼此了!”
纪德提醒织田作之助:“关于给我你的情报的那些人,你最好注意一下安全。”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我大概知道那是谁,没关系。”
两个人再次碰了一下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