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过半,八辆马车缓缓离开大燕关,一路向东疾驰。
月色如银,路面平坦。
两刻钟后,一行人顺顺利利地出了镇子,上了前往红石崖的大路。
再走两个时辰,马车在红石崖的别院前停下了。
姬宴有几个暗卫住在这里,把马车带进去,分散着藏起来,再领俞轻等人走别院小路到了海边。
海水正在退潮,黑乎乎的礁石露出海平面,像一只只蹲在海里伺机而动的大怪兽。
风很大,水沁凉。
这个时间下水,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干人眼巴巴地看着俞轻。
沈清紧了紧貂皮大氅,哆哆嗦嗦地开了口,“表妹,真的要下水吗?”
俞轻没说话,她正在同阿白交流,“神兽大人,怎么着,我们需要下水吗?”
阿白傲慢地从系统里钻出来,蹲在俞轻头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诸人。
姬宴的人都知道俞轻和一只嚣张的白猫形影不离,却极少有人看到这只白猫以如此惊悚的方式出现。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阿白满意地点点头,抬起毛茸茸地右前爪,一挥……
“哗……”
一道白浪陡然翻起丈余高,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地挡住了涌来的层层海浪,浅白的沙滩彻底露了出来。
“表姐,我们走吧。”俞轻笑道,她师父是元婴期,在微澜界见过这般手段,倒也不觉得什么。
“啊……好好好。”沈清觉得自己做梦都梦不到这等事体,朝拜一般地牵住俞轻的手。
俞一帆已经冲过去了,在那道白浪前刹住脚步,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诶……硬的,阿白怎么做到的?这也太厉害了吧。”
阿白傲娇地“喵嗷”一声,传音道:“这是我的金系灵力。”
“天呐,阿白跟我说话了,妹妹,阿白跟我说话了!”俞一帆一跳三尺高,高兴得像个孩子。
小五掏了掏耳朵,道:“世子听错了吧,阿白什么都没说。”
俞一帆负起手,“你懂个屁,阿白会传音,是一种只让一个人听到的神奇功夫。”
大家伙儿终于明白俞轻为何会对一只猫如此客气,如此纵容了。
……
只要不游水,湿点儿鞋子也算不得什么。
一行人如履平地,顺顺当当地从红石崖下穿过去,上了岸。
“谁!”山下的一个小木屋外有人轻喝一声。
俞轻和阿白瞬移过去,一个照面便打昏了这名大金哨兵。
俞轻挠挠阿白的下巴,俏皮地说道:“当然是本宫啊。”
阿白学着她的语气:“当然是老子啊。”
除守在门口的这个外,小木屋的炕上还躺着九个呼噜震天的大兵,俞轻取出凝神香,点燃,放在窗台上的一只空碗里……
出来时,阿白问道:“为何不杀他们?”
俞轻道:“士兵们没有选择,也是可怜人。”
阿白歪着头想了想,一言不发地钻回系统去了。
俞轻微微一笑,小家伙倒是越来越懂事了。
回到岸边时,姬宴安排的负责接应的暗卫也到了,一行人上了马车,赶在天亮前进了一个名叫万家的小村子。
姬宴的新家就在万家村村头。
院子离村子有半里地的距离,位置颇为隐蔽,有原住家做掩护,只要大家不出门就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院子里有井,院子后面有条浅溪,布置水系防护阵法最为合适。
俞一帆腿脚快,迅速把各处看了一遍,小声对俞轻说道:“院子干净整洁。这小子还成,不但脑子好使,办事也很稳妥。”
这还是他第一次夸奖亲妹夫呢。
俞轻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取出阵盘,借口布置阵法飞快地溜了。
俞一帆想看如何布阵,顾不得再说什么,赶紧追了上去。
姬宴虽不在兄妹俩身边,但知道俞轻接下来要做什么,也跟着去了。
俞轻带着两条大尾巴去了水井旁,把阵盘扔到水里,等其沉底后,凌空画下水系阵法,以激发主阵盘(水系阵法是打开阵盘的开关)。
做好这一步,再去院子四角,埋下辅助的小阵旗,再用水系阵法与主阵盘呼应。
如此,整个院落便有了保护。
院子上空雾气蒙蒙,里面的灯火也黯淡了。
回去时,俞一帆想试试阵法的威力,抢在前面,企图冲进院子,却被一道绵软的力量弹回来,摔了个大屁墩儿。
姬宴笑得不行,拉起俞一帆,也去试……
俞轻等他们闹够了才走到院门前,说道:“出入口就在这里,上两步,左一步,步子不要大,向右,再后退一小步……就进来了。”
回到院子里。
姬宴转了一圈,表示要和俞一帆,以及小圆子、小五同住东次间。
俞轻沈清带着丫鬟住西次间。
剩下的人住东西厢房。
反正都是大炕,一个挨一个,总能住得下。
俞轻发了个人用品,厨房用具,以及柴米油盐酱醋茶。
烟囱冒起了烟,房子的原主家、老钱夫妇带着几个小厮开始做早饭。
待到天亮时,一大家子人吃了早饭,各归其位,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下午。
大燕关的暗卫传来消息,张咏和魏少轩急疯了,撒出去上千人寻找姬宴和俞轻。
魏少轩如何,俞轻不在乎,她现在在乎的是齐旻一方的情况。
齐旻也该听到他们失踪的消息了,她很好奇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他是以为他们被广安帝暗杀,还是猜到他们冲着他来了?
姬宴对此也不得而知。
俞轻恨极齐旻,但她还是希望齐旻听到消息后,能自动自觉地退出十里。
为此,她亲自写了十张告示,在夜深人静时走了一趟大金营房,将一张贴在军帐大门上,其他九张分散贴在几个大营房的门上。
以确保其扰乱大金军心,并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
天刚蒙蒙亮,齐旻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亲卫打开门,副将高良不待通报,直接闯了进来,“二殿下,快瞧瞧这个。”
齐旻忍住勃发的起床气,接过宣纸,只见上面写着:“二殿下,请于今日凌晨前退出大燕关一带,否则金军定会死伤惨重。另外,千万不要大肆缉拿本宫,切记切记。”
齐旻彻底清醒了,说道:“也就是说,他们不是逃走,也没被暗杀,而是冲着我们来了?”
高良道:“正是如此。殿下,那女人既然能做出风扇和脱粒机,就一定能改造出更好的火炮,我们确实危险了。”
齐旻让小太监穿上衣裳,板着脸在八仙桌前坐下,漱了漱口,之后手一扬……
考究的青瓷杯被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吼道:“都谁看到这封信了?”
高良神色一紧,有些艰难地说道:“几个营门上都贴了,消息彻底传开了。”
“咣当……咔嚓!”齐旻踹飞了八仙桌。
“擦她娘,撤了老子就是软蛋,顺带着还扰乱了一把军心;不撤就要死人,老子就是罪魁祸首,这要怎么办?”
高良被倒下的八仙桌砸了脚,忍着疼抽出来,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不然让各个参将、监军,以及军师们参赞一下吧。”
在这种情况下,独断肯定不行,必须有人背黑锅。
齐旻并非不知好歹,没好气地起了身,“去吧,马上知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