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楼的大堂十二张桌子,每桌十人,竟没坐下,掌柜的只好又加了两张。
正主没到,大堂里吵吵闹闹,说什么的都有。
“娘的,攒了一辈子一个时辰就没了,天杀的大金,天杀的武国。”
“可不是,那帮畜生连我娘头上的钗鬟都没放过。”
“唉,今年好不容易打点儿新粮,全被大金搜刮走了。”
“我家也是,唉……一帮怂蛋包,早几年干啥去了,现在才来。”
“嘘,算了算了别说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保命要紧。”
“确实确实。”
……
大堂最里面,一个身材清癯,穿着玄色锦缎棉袍的精明男子始终不曾发言,他一手端茶杯,一手捏点心,悠悠闲闲地吃得香甜。
他这一桌只坐六个人,全都安安静静,仿佛与其他人置身于两个世界。
“陆大人。”隔壁桌的胖子凑了过来,打着躬问道,“在下斗胆问问,您对武国那边有了解吗,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陆大人是柳州通判,正六品,姓陆名迪,三十九岁,进士出身,原是柳州知州。柳州被大金占领后,他被逼做了贰臣,几年下来,日子过得倒也顺畅。
他摇摇头,“同你一样,毫无了解。”
“唉……也是,这大燕关一封就是几年,除了大金细作,我们又能知道什么呢?”那胖子自觉问了句废话,恹恹地坐了回去。
陆迪笑了笑,正要说句什么,就见星星楼的大门开了,两个漂亮得过分的年轻人肩并肩走了进来。
二人一个高一个矮,矮的那位肩头上蹲着一只白猫,两只眼睛碧绿明亮,看着有些吓人。
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带银制面具的英武男子。
此一行,正是俞轻姬宴诸人。
大堂里陡然安静下来。
姬宴走到柜台前面,站定,目光一扫,朗声说道:“让诸位久等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姬,行三。”
魏智飞上前一步,手压剑柄,大声喝道:“此乃诚王殿下,诸位还不速速见礼?”
柳州的权贵们面面相觑,兀自犹疑着。
“唰!”俞一帆手中的剑出鞘了。
“吱吱嘎嘎……”大堂里立刻响起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
“草民拜见诚王。”一干人哆哆嗦嗦地跪下去。
等他们规规矩矩地拜了三拜,姬宴面带笑意地开了口:“诸位倒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陆迪同其他人一起站了起来,冷眼看着这位在皇子中最没有存在感的诚王。
在他的记忆中,这位以体弱著称,性格怯懦,极少出门。
然而,真人似乎与传言大相径庭。
这般淡定自若、一切皆在掌握的样子,可不是性格怯懦的人能表现出来的。
“诸位请坐。”俞轻道。
大家伙儿看向姬宴,没人敢动。
俞一帆火了,叫道:“怎么着,我妹妹叫你们坐呢,都聋了?”
妹妹,不是男子啊。
且与诚王并驾齐驱,那就是诚王妃了吧。
柳州权贵们赶紧乖乖坐下。
这时,魏智飞在姬宴耳边说了两句,姬宴的视线便落到了陆迪身上。
陆迪立刻起身,大步走过来,重新跪了下去,叩头道:“王爷,罪臣陆迪,原柳州知府,请王爷降罪。”
姬宴亲自把陆迪扶了起来,笑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陆大人言重了。”
“今儿请大家来,并非问罪,只想通报大家几件事,第一,本王和王妃会把大金从我武国土地上赶出去;第二,本王北上时,武国边军大抵会暂时接管柳州;第三,我能轻而易举地把大金赶出去,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夺回我打下来的江山……”
“哗……”大堂里一下子开了锅。
“天呐。”
“这是谋逆吧!”
“那我等要怎么办,岂不是要受二遍罪?”
“受什么罪啊,要钱没钱,要官没官,除了几座破宅子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
“这倒也是,也是。”
……
“吵什么吵?”俞一帆不耐烦地大喝一声,长剑在一把烛台上一削^
烛台断为两截,上半截落地,发出几声闷响,下半截纹丝不动。
聒噪声戛然而止。
姬宴继续说道:“第四,柳州回归武国后,赋税减免一年,其余暂时不变;第五,柳州一向是我武国的柳州,如果有谁心向大金,可在三日内搬离柳州,随大金一起撤退,本王绝不会挽留,更不会追究,但如果有人留下来了,又无端扰乱民心,格杀勿论。”
最后一点,他说得杀气腾腾。
“去大金?那哪能呢?咱祖祖辈辈生活在柳州呢。”有人立刻表了态。
“就是,要钱没钱,要地没地,去大金岂不是送死?”
“大金肯定不去,但有件事草民想问问王爷,咱家粮食没了,王爷要是不管,咱一家老小就得饿死了。”
“对对对,家里和粮铺的粮食都被大金搜走了,估计官府的粮仓也空了!”
“王爷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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