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机是十天前回来的,不负众望带回了白泥,还带回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在发现白泥矿的附近,果然掘出了盐井!
制盐处的人立马开拔到临县,挖盐井去了。
夏天也是练兵的季节,慕容野最近就拉人演练去了,据说要去五天。
蔡机用木棍挑起一些,觉得粘稠度可以了∶“我们再试一遍!”
小黑抱来几截陶管,将它们套在一起——后来时月又进行了二次改良,将管子一头缩小一点,另一头稍稍放大,使它们可以套在一起。
蔡机在连接处抹上白泥,将两根管子一套!
多余的白泥被挤出来,他又将这些抹匀在外层的缝上。
时月直起身,道∶“里面连接的地方也要平整。”
小黑从另一端伸手进去,把内侧的缝用白泥填平。
两根管子被粘合在一起,但效果怎么样要看干透之后。
蔡机说∶“约莫还要两日,就能干透了!”
时月点头,他又问∶“你说的那个化粪池,长什么样啊?”
「化粪」,顾名思义,蔡机能猜到它的用途,但不解是怎么做到的。
时月站起身,兴致勃勃地请他去看∶“走,我带你去看!”
西南角的那个大坑,就是时月为寝宫安排的化粪池,墙的另一头是太子宫正殿,两处各一个厕所,但共用一个化粪池。
池子长约一丈,宽五尺,高七尺。
底层黄土夯实,铺一层小石子,再加土夯实,再铺石子,再加土夯实,最后一遍还是小石子,这回用白泥将它们混合、抹平,等干透后这里就很坚固了。
然后用砖块搭建化粪池,平均分为三格,每格之间有隔开的墙。
蔡机居高临下,看着初具形状的池子。
时月说∶“现在砌砖用的是老方法,还要用白泥把池子从里到外好好抹一遍。”
一个是为了加固,另一个是起防水作用。
蔡机绕着大坑走了一圈,忽然被坑旁边的小屋子吸引了视线∶“这就是你说的……厕所?”
厕所是一个精致的小木屋,门口引了活水,底下接一个陶盆。
时月将手伸到水下∶“从里面出来后,要洗手。”
陶盆中间留了一个孔,水沿着中空的柱子往下流,最终通向了菜地。
蔡机挑眉,打开小木屋的门——
里面很简单,上面开着一扇小窗,底下是两块木板,而木板底下是空的,隐约可见是一块倾斜的陶板。
倾斜的方向正是旁边的化粪池。
厕所还未投入使用,小黑将木板掀起来,底下是个浅坑,全是用平整的陶板砌的,它们向外延伸了一小段距离。
时月取出图纸,指着左边示意∶“这里就要接管了,管子接进池子底部。”
屙物从陶板滑入管子,被引入化粪池底。
蔡机皱眉∶“它要是下不去呢?”
“冲水。”时月道∶“而且这个坡度我特意垫高了不少。”
“进入第一池以后,它们会腐熟发酵,这上面要盖板,否则很臭。”时月说道。
蔡机点点头,指着一池和二池之间的洞问∶“那是什么?”
“那个是我留的洞,还需要一根弯头的管子,将第一池满起来后上层的水排去第二池。”
“同样的,第三池也是一样的。”
然后第三池就有一根往外接的管了,那个会一直延伸到总系统里。
时月给他看了景庄的设计图,道∶“我已派人着手挖坑,第一批先挖三百个大的,明年再慢慢把五百个小坑挖出来。”
小坑是百姓用的,一般一户一个或者两户一个,但如何说服百姓,进他们家里挖坑是个大难题。
加上现在人手不够,材料也不够,时月准备让他们今年先试用“公共厕所”,满意了明年挖私人厕所就会顺利多了。
蔡机看得咋舌∶“你这东西好厉害啊。”
时月颇为得意∶“如果建成了,会更厉害的!”
两人在大坑旁边指指点点,身后忽然有人怯生生地唤∶“妹妹,恩、恩公,饺儿蒸得了,快来尝尝吧。”
今天蔡机过来太子宫议事,时月就派人把李诗兰接过来了。
初闻时她不敢来,生怕被嫌麻烦,后来才脸红扑扑地答应了。
银杏跑过来扶着时月的手∶“您慢些走,奴婢扶着您。”
时月说∶“我肚子还没大到那个程度啊。”
银杏很执着地搀着她,时月回头∶“公子机也一起吃吧,我大姐的手艺可好了。”
蔡机朝廊下看了一眼∶“这怎么好意思?”
李诗兰避开他的眼,害羞地进去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时月反问∶“你来给我做工,管你顿饭怎么了?”
蔡机哈哈大笑∶“那恭敬不如从命。”
桌子放在回廊下,摆了一碟碟漂亮的小点心,时月就那么一形容,没想到李诗兰真做出来了。
阿菊给时月挟了只小饺子∶“这是二姑娘吩咐的,面和水揉细,擀皮包馅儿。”
她们不会捏褶子,只是简单地包在一起而已,时月将饺子送入口中——是苋菜味的。
红苋菜的汁水把饺子染成了粉红色,蔡机看了一会,问∶“它有名字吗?”
时月一边嚼着,心说一饺子要啥名字?太子宫牌,苋菜馅大饺子?
李诗兰低着头∶“没有,不过……小女看它粉嫩如三月桃花,想着叫‘三春醉’也不错。”
“三春醉?”蔡机送了一只入口,苋菜本身没有特别的风味,包成饺子味道平平,胜在颜色好看。
“好听!三春醉很好听。”蔡机笑眯眯吃着∶“李姑娘手艺真好。”
李诗兰耳根通红,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多谢恩公。”
“别叫我恩公了,那都哪本老黄历的事了。”蔡机道∶“叫我名字吧。”
时月看着两人聊天,冷漠地塞了一只饺子入口。
肯定是她吃饺子的姿势不对。
要不怎么看不出,这跟染了紫药水一样的饺子,哪里像桃花了?
三人的饭局,只有两人聊得很开怀,时月这顿饭吃得好寂寞。
饭局快散的时候,小黑忽然跑过来,递了一封拜帖∶“姑娘,有人求见殿下呢。”
“咦?”时月把饺子塞进嘴里,边嚼边接过来。
“殿下这几天不在啊,谁递的?”
慕容野和李定邦练兵去了,起码还有两天才会回来。
时月接过来一看,羊皮卷的绑绳上有好看的花纹。
“那人有说是谁吗?”她慢慢拆开拜帖。
“他说,他家主人姓墨。”
“墨?”时月嘀咕,还有姓墨的?
同桌的两人也望过来,时月展开以后,顿时“……”了。
祖龙统一文字以前,列国文字各不相同,时月光是学会卫国版篆书,就用了好几个月。
但很显然,来人就不是卫国的!
这上面的文字她看不懂啊!
蔡机接过来看了一眼,低声∶“是他?”
“他是谁?”时月不解。
“墨子期。”蔡机把羊皮卷还给时月。
见时月还是不解,蔡机道∶“此人姓墨,名望,字子期。”
“据说他祖上来自孤竹国。”蔡机指了指上面,意思是孤竹国在北方。
“在燕齐交界的地方,百年前为燕所灭。”
孤竹国是个很小很小的国家,存在时间也很短,时月一时间想不到任何关于它的资料。
“墨氏一族消失了近百年,几十年前突然在郑国出现,尔后有关于他这支的消息,都是来源于郑国。”
“他家在郑国做官?”时月问。
“非也。”蔡机摇头∶“哦……换个说法你或许有所耳闻。”
“他们整个家族都是,墨家弟子。”
“啊????”时月失声。
“墨家??”
墨家与儒、道、法等同为诸子百家之一,思想上主张兼爱非攻、反对铺张浪费,是少数吸收贫苦百姓为弟子的学派。
墨家领袖叫“巨子”,第一任巨子也被称“科圣”,由此可见,墨家是比较主张科学的学派。
当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有墨家机关术,在一些不知真假的传说里,墨家弟子个个都是大发明家。
“他是墨家的什么人?”
还是说墨家压根就是他家?这不对啊。
蔡机摇头∶“巧合而已。”
“墨子期的曾祖父是墨家巨子的亲传弟子,而他的家族又姓墨,巧合而已!”
时月还没从仿佛见到明星本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这个墨子期……是来做什么的?”
她看向羊皮卷上,那些不太熟的文字。
蔡机想了想∶“大概是来游说卫太子,接受他们思想主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