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讲自己是先天残废,我并不赞同,有人生来擅长乐器,有人生来有美妙歌喉,有人生来算数飞快,修真不过是众多天分中的一种,你不会修真,或许在别处也有所长,修真和音乐,美术……和种种别类学科,最终万流归宗,归向一个目的,就是让生活变得更好。我们祛除对神魔的迷信已有百年历史,知道我们都只是碳基生物,对灵能运用天赋不同而已。修真界若还是像古时,看不起凡人,拒绝接纳凡人的智慧,也不愿将自己的能力服务于凡人……最终只是自取灭亡,毕竟,即便整颗华夏星都是修真天才,可供利用的灵能只有那么多,当灵能耗尽,修真者还要比凡人更惨呢。”
分成四格的铜锅中咕嘟咕嘟冒着水泡,肉块在其中沉浮翻滚,唐宜用铁签叉了一块肉放进我的碟子:“我们修真学院的理论,和侠士联盟很不相同吧?”
怎么说呢……我们侠士联盟也没有看不起凡人,也会使用凡人的通讯还会利用起来,但是这种修真让生活更美好,听起来像广告语……
古代修真,向往突破苍穹,战胜天劫,肉身成圣,羽化成仙,无论种种,都是突破这颗渺小的星球到达无尽的宇宙中去,修真者的使命是探寻宇宙的奥秘。从来没有人说,修真者该把玄铁掏出来放进饭店里做做肉的餐具,也没有人说,要耗尽天才地宝,花费晶石来制造这种……凡人也可以使用的,乾坤戒20。
我想,若让师姐来说,一定会说这些理想没有出息。
师姐说:“很好啊。”
“啊?”我盘着腿给师姐重复了一下唐宜的话,我师姐居然淡淡地听完然后认真地赞同了?
我以为我师姐是那种脚踩穹苍踏破星河,斩破陨石带飞向宇宙深处的人,但是她居然认真地点头思考了一下,随即继续合眼修养,唐宜的确让她受了伤,因为我师姐对妖狐耿耿于怀,居然借着和唐宜的战斗假设她自己是妖狐,所以处处不顺手,在一开始那段表演似的交锋中受了点伤。
而且我师姐说她犯了个错误,她意识到唐宜平时是收敛境界,看起来只有筑基期左右,实战中就爆发出了金丹的实力,最后那枪是故意射偏,否则我师姐就灰飞烟灭了。
当然我知道我师姐是谦虚,我师姐一剑也是故意斩偏的,不然就没人请我吃铁锅煮肉了。
“你以为修真学院是联邦主办,所以代表凡人利益,直接和侠士联盟对立吗?”师姐意识到我在床上抓耳挠腮也会打扰她静心修养,索性睁开眼接入我的终端,在私人频道和我探讨起了这些大事。
“呃,我看修真学院也有一些修真者。”许多人做梦都想和我师姐坐而论道,我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让那些人看见,一定要打死我。
“侠士联盟其实分两派,一派守旧,我们称之为保守派,这派人不主张和凡人接触,强调凡人无法使用灵能,要求垄断灵能矿脉,自行修炼。另一派,我们称之为改革派,这派人在人类的百年战争中和凡人接触,久而久之意识到凡人的智慧有助于修真的发展,或者他们本就喜欢救死扶伤,锄强扶弱,所以自然而然转化成了这一派。在漫长的磨合期之后,最终产生了现代修真的理念。虽然我不知道修真学院的项目,但是我的确知道一部分前辈非常亲近联邦高层,并且诞生了一些融合凡人科技与现代修真的产物。”
师姐顿了顿,“我今天见到了除妖特别委员会的理事长,他向我介绍了‘落日计划’。”
“啊师姐,接下来是不是要讲机密的事件了?我还是不要听比较好。”
我是埋头沙中的蠢兽,把头一扎就想自己和这事没有干系。
“因为‘落日计划’的存在,我提出申请,想看看修真学院的实力,借此表达我的意见,我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但是理事长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所以他让唐宜和我战斗,借此告诉我,在这种近乎工业化的培养中,也会诞生不逊于传统师徒制的修真者。”
师姐并没有搭理我微弱的呼声,径自介绍完,然后轻轻扭过头:“固守古代观念的修真者仿佛徐徐落幕的落日,虽然辉煌壮美,但时日无多,这场改革注定会有一段艰苦卓绝的奋斗,就像无尽的黑暗,然后,将迎来崭新的日出。”
“啊,师姐,我听不懂了,意思是要打仗了吗?”
“对。”
“那……师姐,我说句不好听的啊,要说改革,师父那样的死硬分子肯定就守旧派了,你要与她为敌吗?师父一出手非死即伤啊。”
我混着我道听途说的东西开始瞎掰,事实上我从未见过师父出手,只知道她很厉害,在侠士联盟没有任何职位,但人人都会卖她个面子。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改革派?”师姐淡淡地退出私人频道,拉开窗户,她靠在窗边平静俯瞰下面,在渺远的寸寸灯光间蠕动着微不可见的凡人们,在我们的高度来看,他们那么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苦厄,无论是改革派,还是守旧派,都有自己的道理,不要听了唐宜几句,就觉得修真服务凡人特别好。也不要因为我说我是守旧派,你就觉得唐宜的话没有意思。你要自己想明白这个道理,无论支持哪派,或是哪派都不支持,你要信你自己的判断。”
师姐抬头望了一眼无垠的星空:“我是守旧的人,资源必须集中在修真者身上,用最尖端的科技熔铸最强力的修真者,到达最远的宇宙。凡人当然很好,只是……对不起,我说太多了。”
“没事的师姐,你说吧,你说了我也听不懂。”听师姐论道,我觉得我还挺有用。
“谢谢,妖狐让我心烦意乱,妖狐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时候醒……但是又不能不除妖……”师姐拧着眉心,“早点休息,明天呆在房间,哪里都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