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拜月节,宜:飞升。
——而今日,不仅是人间的节日,更是天界七百年一度的封仙大典。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想当初第一届的封仙大典,可谓是人山人海,将南天门围挤的水泄不通,逼得增长天王与王灵官以真身亲自镇守门口,才让场面稍稍稳定下来。
现如今上千万年过去了,自天道消失、众神陨落,天界便渐渐萧条了下来,再加上成仙的标准高,仙人的待遇却不高,凡人修仙的热情少了,精怪飞升又是难上加难,到了这一届的封仙大典,南天门已经是门可罗雀,封仙的不过十个人,来看热闹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巍峨庄严的南天门左右各守着一名天兵,两位天兵手持刀戟,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门外站着一排等着进去的人,说人吧,倒也不合适,毕竟这当中有几位明显不是“人”的样子,他们三两成群,在门外或是窃窃私语,或是紧张地不停踱步。
而门内却不同,南天门里,便是天庭,一眼看去是一条望不尽终点的青玉石砖路,路的两侧白雾蒙蒙,仙气缭绕,路当中摆着一张桃木制的办公桌,桌后坐着的那位仙人一身蓝色官服,面容清俊,眼神一直盯着桌子下方。
这仙官一开口,却是语如钟声:“还有一刻钟,你们看好自己的证件,等下排好队准备登记了。”
伴随着这人的声音,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音乐,隐隐约约唱着什么:“官方的回答了他的废话……”
门外众人:“……”
仙官:“咳。”
焦秦松了松肩膀,巡视了一圈,人群中聊的最开的是一个穿着潮牌花外套的青年,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揪揪,连皮绳都是耀眼的荧光粉色。
与其他人的紧张不同,青年神色轻松,与这人聊着天,还能回头与另一个人搭一句话,正是这样游刃有余的态度,几乎将整场等待的人都吸引到了他身旁。
焦秦翻了个白眼,撇着嘴嘀咕了一句:“切,虚伪。”
他继续巡视着,忽然,他看到人群外,有一人穿着奇奇怪怪的白色长袍,游离于大团之外,席地而坐,长长的头发束在脑后,那人双手撑着脸颊,目光呆滞,一脸不太聪明的样子。
焦秦眼睛一亮,飞快地窜到那人身边,也学他一般就地坐下,自来熟地搭话道:“哎,兄弟,我叫焦秦,你哪人呐?”
那人僵硬地转动脖子,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在下江雪寻,阙国人。
焦秦一听这语调,“嚯”了一声,说道:“小世界来的?真奇了,这年头还能见到从小世界里飞升来的!”
焦秦打量了一下江雪寻,刚在远处看,还觉得这人痴傻,现在仔细一瞧,这人的白色长袍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只只腾飞的鸟儿,针脚相当精细,头上金玉发冠更是镶满了珍珠宝石,华贵异常。
而江雪寻本人也长得极为俊俏,焦秦琢磨着,从这长相看就是个一定能成仙的面相。
“江兄是什么根脚?”焦秦虽然不是小世界的人,但常年经受古装剧的耳熏目染,一开口也能拗出几句来:“年岁几何?小弟我今年二百岁,真身是一架钢琴。”
说完这句话,焦秦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丝的骄傲,修仙修个千年再飞升都是常事,像他这种二百年就能来登记成仙的,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中的异禀了。
他仰起脸,准备接受江雪寻的惊叹或是夸赞,没想到江寻雪的面容扭曲了一下,迟疑地说道:“在下……刚过了加冠礼,或许应该称一声焦兄才是。”
焦秦:“?”
焦秦无语道:“一会儿过了安检,是人是鬼看的清清楚楚的,你现在糊弄我有啥用,你到底啥品种?僵尸?瞅着也不像啊。”
江雪寻:“……”
江雪寻无辜道:“可我确实是人啊。”
“怎么可能……”焦秦不以为然道,说着他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我懂了,你是不是精神错乱了啊?哎我就说,我之前就听我爸说每届封仙大典都有一两个太兴奋忘了自己姓啥的,没事儿,相逢就是缘,等会儿我陪你去求求普贤菩萨,让他怼一下你脑门你就好了。”
“……我倒是希望真的有菩萨,让我清醒清醒……”江雪寻捂着脑门,低声说道。
只怪江雪寻的脸太有欺骗性了,要是换了旁人说这番话,焦秦肯定要叫天兵过来,将江雪寻拉下去泡一泡天池水清醒一下,可看着江雪寻这三分失意三分迷茫的样子,焦秦也有些怀疑人生了,他说道:“兄弟,你不会真的是人修吧?”
江雪寻摇摇头。
焦秦松了口气:“嗨呀我就说……”
江雪寻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是人修,我是人。”
焦秦:“…………”
江雪寻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本是阙国的一名普通皇子,他们阙国虽然不大,但百姓安居乐业,王上与王后举案齐眉,他与手足兄友弟恭,江雪寻刚出生便被封为太子,他的一生毫无波澜却又平稳安逸,只等着过了加冠礼便继承王位,好让他的父王和母后可以携手云游四方,隐隐于市。
唯一特殊的事,便是他出生时,天降大雪,国师曾夜观天象算出一卦,挂象上说阙国的第一位皇子不可以随宗室姓,否则日后定有大灾临世。
于是,“江雪寻”这个名字,便是他母后一步一叩,于护国迦蓝寺,让方丈大师亲自取出来的。
而江雪寻登基前日,方丈竟然亲自来王宫,见了他一面。
——“雪中来寻,寻生还是寻死,寻衰或是寻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江雪寻闭上眼,方丈大师的话便不停地萦绕在他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