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着山水画的八扇屏风后,青烟寥寥,那人皙白消瘦的背部若有若现,朦胧烛光描摹出细致却不真切的轮廓。
商容与目光恨不得穿透那扇屏风,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尽情的看。
他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从没真的让谁近身伺候。
国色天香的美女见得多了,他自认为自己坐怀不乱,没什么人能乱了他的心性。
现如今,他终于明白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而是他没遇到让他乱的那个人。
冉清谷听到声音整个人一窒,哑然失声:“世……世子?”
他太累太困,竟然没把门关上?
商容与怎么会这么晚来他这里?
桃子呢?不是应该守在他房间门外吗?
他混沌的脑子突然被吓得清醒了。
他的衣服搭在屏风上,要拿衣服,必定要站起来……
一站起来,那屏风遮挡不住他的上半身。
意味着,他离死不远了。
商容与将补汤放到桌子上,随手拿起桌子上缝补好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看了看,失声笑:“是我,世子妃好像很害怕?”
冉清谷往水下潜了潜:“这么晚了,世子为什么会来这里?”
商容与抱着手臂看向屏风方向:“丈夫夜半三更进妻子的房间,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睡觉。”
冉清谷:“……”
商容与往屏风方向走了一步,微笑:“本世子想了想,这是赐婚,和离怕是不成了,本世子愿意将就,不若今晚便圆房如何?”
冉清谷连忙喊住:“不行。”
商容与已经走了进去,他顿住:“为何?”
其实不是他顿住,而是他看到了惊慌失措的世子妃,愣住了。
世子妃整个人缩在浴盆的角落里,捂着胸对着盆壁,整个背部对着他,白皙一片,水面上飘着的那些花瓣若隐若现朦朦胧胧遮盖住水底下的身体,几片湿润的花瓣黏在她的背部……
就……真的很想过去一片片吻下来。
但他看到冉清谷那惊慌失措、紧紧捂着胸部、还时不时打量他的样子,他又舍不得让她受到惊吓。
是因为太小了自卑,不敢给丈夫看吗?
他其实也不是很嫌弃。
冉清谷紧张看着商容与。
他是真的察觉到什么,过来一探究竟的吗?
他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因为我……我今天不太方便。”
商容与本想逗逗她,见她如此慌乱模样,这才才恍然大悟:“你的葵水来了?”
冉清谷:“……”
沉默片刻,他“恩”了声。
商容与转身看向屏风外那碗蟹黄补汤:“这些下人就知道偷懒。我去让人给你换一碗汤,世子妃也不要在水中呆的太久。”
蟹黄寒凉,最不适宜这个时段的女人。
在商容与转身走出房门,喊人的那一刻,冉清谷一把抓过自己的衣物,快速穿上身。
商容与再进房门时,就见穿着抹胸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
未干的水珠顺着肩背锁骨处白皙的皮肤滑落,齐腰长发湿淋淋的披在衣衫上,打湿的衣衫长裙就像一支笔,紧贴着曼妙的身姿,细细的将身体的轮廓描摹……
那人眉头紧蹙,淡淡看着他,像无措,又像疑惑。
商容与前所未有的窘迫。
好像他是个不速之客,误入了某处仙境,冲撞了某位仙人。
冉清谷小声打了声喷嚏。
商容与连忙反应过来,将门关上,脱下外衣给冉清谷披上说:“夜深寒凉,世子妃多保重身体才是。”
冉清谷道谢:“谢世子。”
商容与笑了笑:“你我夫妻不用这么客气。”
纯儿新端来一碗红参红枣鹿血汤:“是纯儿思虑不周,没想到世子妃的特殊情况,求世子世子妃恕罪。”
商容与:“下回谨醒点。”
纯儿:“是。”
冉清谷本来不爱吃红枣补血类的东西,但因自己刚刚撒了个大谎,也就慢吞吞将一碗汤咽下去。
他喝完汤,放下碗,商容与就走了过来,打横将他抱起,朝着床上走去,将他放到床上。
冉清谷诧异看着商容与:“世子今晚……”
商容与:“今晚太晚了,就睡在这儿了。你身体不舒服,也早点睡吧。”
说着,他就脱掉中衣躺了上去。
冉清谷无法,只得躺下。
他本来很困,躺床上却睡不着了。
现在情况朝着他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他根本猜不透成王世子是何意。
他很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一场春雨过后,京都的花全都开了。
每年皇室都会在万物复苏季节举行春猎,京都适龄的王孙公子都要参加,其中也有些内眷去凑热闹,或为自家的父兄添彩头,或亲自上场,巾帼不让须眉。
大溯王朝崇文尚武,男儿更是讲究文武双全。
因此到了这一天,不少京都官宦会带妻儿前去,为择良婿做准备。
冉清谷作为一个嫁入皇室的人,必然是要陪着王妃为春猎队伍添彩头助兴。
今年雨水好,山里的花开得艳丽而放肆,猎场坐落在城郊,一片大草场之后,便是丛林茂密高大的南山。
南山山脚下有一条茂密的汜水河,每年沿江两岸花开似锦,美不胜收。
围猎的营帐便扎在山脚下。
冉清谷陪着王妃与后宫妃嫔客套后,便独自一人在营帐外散步。
围猎的第一日需要安营扎寨,整顿兵马。
因此,有些官宦子弟看到此情此景,便结伴踏青去了……也有很多名门贵女三三两两结伴,在花海里穿梭……
“世子妃止步,这里是兵马箭弩存放重地。”一个声音突然打断冉清谷。
冉清谷这才看到前方是个大帐篷,帐篷外站着许多侍卫。
他连忙顿足,道歉:“不好意思,走错了。”
三皇子商玉洲发冠一丝不苟,高高束起,一袭华美紫色骑装,悍利挺拔的身姿笔挺如同弓箭。
他轻声笑:“无妨,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不少千金小姐都走错了呢。”
冉清谷转身,欲要走回头路。
商玉洲喊道:“世子妃若要欣赏美景,我倒知道一处,可为世子妃指路。”
“三皇子要为内子指什么路?”商容与从冉清谷身后走过来。
商玉洲笑了笑:“世子,世子妃欲要赏美景,我倒知道一处好去处,正想为世子妃指路呢。”
商容与皮笑肉不笑:“是吗?本世子也知道有一处,正想带内子过去了,就不麻烦三皇子。”
说完,他牵着冉清谷的手就朝着溪流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警告商玉洲:“三皇子,拙荆一介内妇,愚昧无知,冲撞了三皇子,我代她赔个礼,但三皇子最好别把念头打到成王府,更别打到内子身上,不然……雨花池,三皇子得重走一遭了。”
三皇子商玉洲的母妃就是在他年幼之时,冻死在雨花池边。
商玉洲脸色煞白:“商容与,你……”
商容与轻蔑笑了:“三皇子,仔细掂量掂量。”
说完,他就拉着冉清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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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围猎之时,咸元帝商千咸亲自坐镇,在猎场之上宴请百官。
太监在一旁高声念着今日彩头。
“贤妃娘娘为春猎添碧海夜明珠一颗……”
“太子殿下为春猎添昔日定北侯珊瑚玉官印一颗,蓝宝石金步摇一副,羊脂玉玲珑手镯一对……”
太子拖着肥胖的身体,走一步喘三口,冲着大家说:“这颗官印是卿逸那老贼伏诛后,父皇赏赐给本宫的,今日本宫无法亲自狩猎,自当为我大溯好儿女添一份贵重的彩头,这珊瑚玉官印可以重新打造一份不错的首饰行当,不比黄金万两差。只待我大溯将才来取……”
太子体重达两三百斤,上马下马极其不便,因此皇上体恤他,让他留守后方。
百官连忙朝着太子行坐姿礼,双手交叠,头部微低,“我等感太子恩。”
礼行罢,一些朝堂将相王侯狠狠拍了太子马屁,太子也回以敬意。
“珊瑚玉官印?那不是昔日皇上念定北侯滔天功勋,特意为他寻来旷世奇玉来打造的一副官印吗?彰显着定北侯功勋滔天。我可听说了,珊瑚玉玲珑剔透,色彩亮丽,质地玉润,唯有东海可产出,出一颗珊瑚玉就有上千条人命葬身深海,因此极其稀缺。整个大溯怕也就这一颗呢,可见当年定北侯一门如何得宠。”
“功勋滔天?最后不也落得个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的下场。”
“谁让定北侯谋反呢,犹记当年我很小的时候,街头乡井都流传着定北侯如何勇猛用兵如神,为皇上平定北方蛮夷,如何忠君爱国,千古名臣……谁能想到落到这个下场。”
“是啊,五年前我亲自随着二殿下斩杀卿逸全族四百多口,部下三千多人,那场面,你们是没见着……漫山遍野的尸体,整个北坡岗都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