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千咸闭着眼,心痛万分“太子受人蛊惑,枉顾礼法,失德失仪,即日起,解除监国一要务,太子良媛藏娇娇,魅惑太子,活活打死,给朕打。”
商决整个人像被抽去灵魂一般。
解除监国。
那他当这个太子,还不如一个摆设。
自古以来,哪个储君不是身兼监国要职,皇帝不在,储君行国政,是新君。
而现在呢,他空有太子名头,却无太子实权,这跟昭告天下将要废黜储君有什么区别
他还未在打击里回过
神来,耳边就是女子细弱的呼喊声,与板子打在血肉上的声音。
藏娇娇
他不能让藏娇娇死。
他跟她在一起,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连忙扑过去“父皇,太子我不当了,你放过娇娇吧,求您了,父皇”
商千咸痛心看着太子,怒吼“给朕打。”
他对商决寄予那么大的厚望,为他铺了那么多年的路,现在他却为了一个竟然说不当皇帝
板子啪啪啪如同雨点般,藏娇娇浑身是血,已经进气少出气多。
太子哭喊着“父皇”
侍卫上前,行礼“皇上,良缘没气了。”
太子如同厚炊饼似的瘫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渐渐冷却的鲜血淋漓的尸体,眼泪还没落下,胃部抽痛。
他瘫在地上呕吐着。
呕着,呕着,他就一口气没缓上来,晕了过去。
商千咸焦急喊着“快,王太易,快来看看太子,快点儿。”
王太易把了脉后,说“皇上,太子只是气急攻心暂时昏了过去,待臣开几服药,吃了就会醒过来。”
商千咸“快去。”
王太易“是。”
商千咸走下台阶,看着成王“老六,起来吧,快点将容与世子妃带回去养伤。”
商千贞感激道“多谢皇兄体恤。”
王妃招呼女眷背起冉清谷。
成王副将连忙走过去扶起商容与。
商容与借着成王副将的手站了起来,才站起,整个人就体力不支要摔下去。
成王见状,下了两个台阶,微蹲下,拍了拍宽厚的肩膀,示意要背商容与。
副将哪敢让成王背,连忙说“王爷,让末将来吧。”
成王“没事,本王来。”
商容与将手搭在成王背上,被成王拉上背,背着往宫外走去。
成王每走一步,脚下就有几滴血滴落,一直顺着台阶往下。
商容与忽然发现,他父亲的脊背没有小时候那么直了,被发冠固定的发髻里青丝霜雪夹杂
可他的步子依然那么稳,重若千钧,像是怕把他颠疼似的。
商容与趴在他老子的背上,声若蚊呐“驾”
成王步子一顿。
他这个逆子两三岁便闹着要骑马。
给他制作一个木马,他不要,偏偏
要骑真的马儿。
那些小马驹一个塞一个野,他怎么敢让两三岁的孩童骑在马上
后来他跪在地上,让商容与骑在他背上。
商容与这才不闹了,兴高采烈的喊着拉着他的衣服煞有介事的喊着“驾”。
父子两这样玩,能玩一下午。
冉清谷鼻尖全是草木熏香味,那味道不浓,淡淡的,是商容与身上的味道。
但这淡淡的味道渐渐的被血腥铁锈味掩盖。
他置身冰冷的炼狱中,他看到他爹娘满身鲜血伤痕披枷带锁靠在斑驳的牢狱墙壁上。
他哥哥看着从巴掌大的天窗流泻进来的光,光里全是灰尘,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烂、鲜血的味道,墙角的老鼠吱吱唧唧争抢着那唯一一处干的草垛。
这里的人身上千疮百孔,脸上全是灰白的死亡色彩。
没有人来救他们,昔日恭维巴结他们的人,全在落井下石,他父兄的好友同窗,皆了无音讯,他掰着指头数日子,他不知道自己第几日会身首异处
等待死亡的感觉太糟糕了,人人都知道没希望,却等不来那一个痛快,甚至他的叔叔伯伯受不了这样死亡的煎熬,在狱中撞墙自杀了。
看着狱卒拖走了尸体,所有人盯着那血迹无动于衷,连滴眼泪都不曾落下,因为大家都知道,不久之后,会在黄泉碧落重逢。
在冬季最严寒那日,传来斩首的消息。
他爹终于动容了,泪眼婆娑问着他“谷儿,怕吗”
他回答“不怕。”
他爹扯着唇笑了,须臾,久经沙场风刀霜剑都不曾让他吭一声的男人哽咽如孩提,喃喃说“是我连累了你,是我连累了你们,如果有来世,不要再做我的儿子。我一直希望你跟你哥成为栋梁,希望你们建功立业,对你们苛责有加,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希望你们跟其他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是爹对不起你们你才十二啊”
再后来,他看到了漫天的大雪。
雪纷纷扬扬下着,京都外满是枯藤荒木的山上,正在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不,应该是虐杀。
所有的人都不是一击毙命,他们被那些士兵活活折磨而死,他们被那些人当成要被屠杀的牛羊,
圈着地儿,以宰杀为乐。
他看着二皇子骑着高头大马与尹钟睥睨着整个山岗,他们是如此的冷漠
他耳畔都是惨无人道的哀嚎声与哈哈大笑的取乐声,那些人挑断了他的手脚筋脉让他在地上爬,爬一步就敲断他一根骨头,不爬就敲断两根。
他哥为了护着他,被那些活活打断脊梁在他哥哥死之前,他还将他护在身底下。
再后来,所有的人都死了。
整个山坡归于宁静,大雪纷纷扬扬下满了整个山岗,将这些无人敛尸的人盖住,只有野狗在雪地里刨着人肉吃。
也许是他哥将他护在身下,用那仅有的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点温度暖着他,因此他不曾被大雪冻死,又被野狗刨到了伤处,他疼得反射性的动了动微弱的手指。
血红的画面一转,他看到了自己杀了人。
他杀了多少人,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自从白毓与桃子降服了北城的匪寇,他就很快与匪寇达成协议,建立起了合作关系。
他记得参与那场屠杀的每一个人,五百多个。
他也记得每个人的脸。他自幼便过目不忘。
在他与那些流匪走寇达成协议后,他就利用这些匪寇让那些刽子手以当初对他家人的手段死去。
打断他哥哥脊梁的,他也打断那人的脊梁,一根根的敲断给他听
侮辱过女眷的,他将人先阉后活剐
他经常能闻到自己手上的血腥味,也因此,他没事的时候时常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他想看看手上到底哪儿没洗干净,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血腥味
看着看着,他就走神了。
这双手杀了三百四十二人,还差两百多人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手上全是血,两三百人的血
冰冷冰冷的。
他连忙将手伸到雪地里,拼命的搓着,他要将这些血搓干净
他拼命的搓啊搓,怎么也搓不干净
“毓儿,哎,你要谋杀亲夫啊”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痛,毓儿醒一醒”
冉清谷猛然睁开眼睛。
他看到床边躺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趴着一个人。
而他的手伸在商容与的怀里,手还保持着洗手搓手的姿势,商容与皱眉
满脸痛楚看着他,摁着他的手在自己的怀里,他胸膛上被挠伤了几道血痕。
他惊梦未醒,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下,却不想本就临近床边,这一退,整个人差点摔下床底,被商容与一把扯了回来。
被扯回来的他重心不稳,扑向商容与,压在了商容与身上。
商容与口里溢出“嘶”的一声,疼得直皱眉,额头青筋爆出。
“你谋杀亲夫啊,做梦手伸到我胸口腹部又是搓又是捏又是挠,现在还故意往我伤口上撞,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冉清谷这才注意到商容与洁白亵衣底下都包着纱布,而他的背部,血迹纵横交错,那些都是新的血痕。
他低头瞥见自己的衣衫,被换过,而在抹胸肚兜的胸口处,被打了十几个死结,缠绕了三四根宫绦。
他往下身摸去,亵裤上也被打上了死结。
这一看就是桃子的杰作,她帮他换了衣服,又怕与商容与躺在一处不安全,就给他打上死结。
他为了男扮女装方便,不被人识破身份。
因此在亵裤里面又穿了一件极其紧致的贴身的衣物,所以他不担心有损桃子女儿家名节。
但桃子这防狼架势,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商容与一声冷哼“你那个婢女还真是个人才,本世子若想对你怎么样,这几根破绳子能拦得住我”
冉清谷皱眉“桃子她年幼不懂事,世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看了眼商容与背部的伤,欲要起身“是皇上处罚您了吗我去给世子叫御医。你背上很多伤口都开裂流血了。”
商容与将他按在床上“别动,容易捯饬我的伤口。看看你把爷胸口挠的,来给爷吹吹”
说着商容与就将松垮亵衣拉开。
他的胸膛上错乱遍布指印。
那是刚刚冉清谷做噩梦又搓又挠弄出来的。
冉清谷愣了愣。
商容与得意看着他“爷平时也挺疼你的,你挠的伤口,吹一下怎么了吹一下就不疼了。”
冉清谷只得就这搂搂抱抱的姿势吹了吹他挠得血印子。
他与商容与挨得很近,鼻尖都是他身上那草木清香味。
轻风擦过商容与的胸膛。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有点痒,还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