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丧礼已经办完,那我就先回去了。”由希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之后,对斜靠在他房间门边上的绫女说。
逝世之人是他们的祖父,因病去世,尽管在此之前由于身份问题见面次数并不多,但丧礼也有参加的必要,丧礼周期七天,今天是最后一天,忙完最后一件事,由希便没有留下的必要。
“回去?”绫女不解道,“不应该是离开吗?不管怎么说,这里才是你的家吧。”
由希拉背包拉链的手一顿,随后很快的将拉链拉上:“家?我并不觉得这个冰冷的地方能被称为家,不是有血缘维系着的就算是家。”
在绫女的错愕中由希继续说:“如果硬要这么说,这整个家族都是以血缘维系着的,那也就不存在离不离开的问题吧。”
由希背上背包,面带微笑,虽然笑里毫无温度:“你说对吗?兄长。”
听到这句话绫女不由一愣,再看对方的表情。
他第一次发现他们真的就如同别人说的那样——很像,同时他也是第一次觉得他们是真两兄弟。因为那没有温度的微笑如出一辙,加上七分相的样貌,他似乎想到了不久之前的慊人在看到他露出这幅表情时说“既然不想和我做朋友就不要叫我小慊慊”一样。
所以,这次由希的态度也和当时的他一样吗?
由希和他相差八岁,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出生之后没多久就被隔离,所以绫女对这个所谓的弟弟没有什么实感,更确切的来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就好像他自顾自的活了好久,已经习惯孑然一身,突然有一天告诉他他有一个弟弟,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鼓起勇气去当一个哥哥却被告知因为对方身体弱,不宜多与外人接触。
外人吗?
或许有人会因此难过,觉得自己被排斥,或许也有人微笑着说没事,然后努力做一个不能见面却依然让对方感受到兄长情的好哥哥。
这可惜,绫女不是这两种人里面的任何一种。
做不做一个好哥哥对他来说不是一个人生必做的选择,换句话说就是愿不愿意做一个哥哥全凭他当时有没有兴趣。
本来是有的,现在没了,就这么简单。
都说子随母,绫女并不喜欢他的母亲,但也不讨厌,不管怎么说,他母亲至少还是尽了自己的责任。他觉得他和母亲有相似的地方——一样自私自利。只不过他母亲的自私体现在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就算是亲生孩子也会当成工具人使用,而他的自私,是自顾自己的自私,别人怎么样都好,反正与他无关。
所以,就算后来的由希身体转好,一家四口一起生活,他也不会刻意去和由希说话,只当家里多出来一个人;就算他知道母亲如何训斥由希他也不以为意,也不会去帮忙说话;就算那天由希对他这个哥哥伸出求助之手时他为了避免麻烦也会毫不留情地甩开。
他们是一类人。
这是绫女之前的想法。
由希和他一样也被动物附魂,拥有同一个母亲,他真如蛇那般‘冷血’,可以漠视一切,而由希如同老鼠,把自己封闭在阴暗的下水道。他曾注意到过由希那双眼睛,很漂亮但却空洞无比,像只精致的提线人偶。
蛇鼠一窝,他是冷血的蛇,由希是阴暗的老鼠。
什么时候由希变了呢?在他不注意的时候……
“好了,哥哥,我要走了,那么,再见。”由希清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等他反应过来时,由希已经出了自己的房间门,走向玄关。
绫女没说话,只是望着那个渐远的小身影。
这个瞬间又和当时他甩开由希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时的背影重合。
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堵在绫女的胸口,叫人发闷。
他突然有一种想法,如果现在不叫住由希,可能再也没机会让他回头。
绫女微微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在由希开门的瞬间,他还是出声叫住:“由希。”
“嗯?”由希闻声回头。
“你……”一时冲动叫住之后又陷入了无言。
“嗯?”
“那你现在要去的地方就很温暖吗?”绫女问道。
像是不知道对方会问这种问题,由希肉眼可见微愣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嗯,很温暖。”
然后又强调了一遍:“因为有某个人在。”
绫女从来不知道那样温暖如春风的笑容会出现在由希身上,以至于后来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由希什么时候离开。
他现在知道,他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