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楼上的慊人敲了敲夹的房间门，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就直接开门进去，发现夹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你在干什么？”
“收拾行李。”夹闷声道，“不是有那个女孩子要住进来吗，正好可以把我这间房子让给她。”
慊人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不打眼前这个为别人瞎操心的蠢蛋一拳，“如果你今天回去了，我一定会把你关回去，并且不会让任何人去探望你。”
夹收拾行李的手一顿，随后开口，“可以。”
听到这句话轻飘飘的话慊人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一把按住夹的手，“你是不是又在瞎操心什么了，你难道不喜欢自由吗，你想要你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费吗？你不是不满那些人对你的看法，想好好活着吗？你现在什么意思，是想认输了吗？”
慊人表示自己真的恨铁不成钢。
沉默了许久，久到慊人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突然听到他沙哑的低音，“想啊……”
“当然想啊，谁不想自由的活着，谁不想能拥有普通人都拥有的生活。谁不想能和一群年龄相仿的人在学校打闹。”夹抬头，慊人注意到他的眼眶微红，眼里带着血丝，“但是，这太自私了……”
“自私你个大头鬼。”慊人抬手一巴掌糊到夹的脑袋上，措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的夹有点愣。
“可那天，他们明明说……”
“明明说什么，是指桑骂魁地说我太冲动，还是阴阳怪气地说我不为家族考虑？”慊人注意着夹的面部表情继续说，“还是说给十二生肖自由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作为猫妖附身的草摩夹必须禁锢自由，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你猫妖后的样子，不然大家都必须按照以前的样子生活？”
慊人说出这句话感觉到对方的手一抖随后紧紧地拽着自己整理的衣服。
那天，是高校一年级新生入学的前几天，他在藉真的拜托下来找慊人有关于帮忙入学事情的道谢。
他知道慊人在议事厅和家族上层人议事，所以自觉站在议事厅门口等，但大概是因为被猫附身，猫的听觉是正常人的两三倍，所以他的听觉一向不错，自然听到了里面的谈话。谈话的内容让他差点忍不住冲进去说‘你们懂什么！’
当他们问道慊人的答复时，他发现慊人久久地沉默了，所以他逃了，也不知道是害怕听到她的妥协将他送回去，还是害怕她坚持自己的打算，反对那些人以致给她自己带来更多地负担。
其实，关于这件事情已经持续了六年之余，六年前慊人在那些人毫无防备下就宣告这个家族秘密，给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幸好，族人的反应比想象中的友善很多，大多数人虽然好奇但能接受这种异于常人的存在，同时他们也明白了一直以来为什么本家和分支存在很深的隔阂。只有小部分人难以接受，觉得是怪物，但由于和家族的命运紧密联系，在慊人放出不能向外界宣扬，否则自行承担后果的话之后也只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至少在草摩大院里，他们这些受诅咒的人可以不需要战战兢兢地和异性保持距离。
但夹除外，因为很多人对十二生肖里为什么会混有一只猫感到奇怪，所以那些人会围观夹，但他们只知道夹是猫并且他不受生父的喜欢，却不知道他会变成猫妖，这种好奇的靠近和交往让本家某些人感到很不安，生怕夹在那些人面前变成猫妖的样子。如果是普通的动物大底能接受的人多，但那种怪物样子是绝对不会有人能接受，搞不好会引起内部混乱，更严重的是散布到外面出去让草摩这个大家族处于不利地位。所以他们总希望慊人能限制夹的自由。
那天的谈话不外乎也是这个，慊人习以为常，每次都会糊弄过去，但第一次听到的夹无法释怀。
他没想到因为他的原因会给大家造成那么多困扰，于是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藉真，让藉真把自己带出去几天冷静冷静，结果一冷静就是四个月。
但这段时间他也作出了选择，那就是主动结束他的自由。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心有不甘，觉得自己凭什么因为这个诅咒就不能像正常人活着，毕竟这个诅咒也不是他自愿的。可是，现在却意外地很平静，大概是有人认同了他，有人陪伴了他，有人让他体验了七八年的‘普通人’的生活，所以就算之后的日子是漫无天日的黑暗，大概也能变成可接受的存在。
他想在被关回去之间再做几件事，比如再看看这个世界，再见见他的朋友们，然后打赢由希一局给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留下最后的体面，所以他回来了。
……
“所以你就打算为了大家自我放弃了？”
夹没说话，当是默认。
慊人见他这幅样子是当真气极，语言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他们大还是我大？我做出的事情他们也就敢膈应我几句，有本事他们自己当，我还嫌麻烦呢，我费心费力为某个人，结果某个人还不买账，就因为那几句话直接放弃自己……真是，真是气死了。”
慊人越说越生气，那种感觉好比母亲为了儿子的生日礼物加班了一个月，结果儿子告诉母亲别给他过生日的心情是一致的，都是感觉自己的心意被糟蹋了。
夹伸手抱住慊人，拍拍慊人的背，给她顺毛，“别生气了，慊人。我没有放弃自己，这个选项也是我自己选的，没有任何不甘心，其实我已经很开心了，至少这几年活得比我想象中自由很多也开心很多，所以别生气了，大不了我答应你把高中念完。”
听听。
这回答多善解人意，多温柔，温柔到慊人想再抬起头给他一巴掌。
这回的感觉就好像，儿子不过生日只是为了给母亲省钱，把钱用在家用上，别买那些贵重的礼物，就差点名表示家里很穷别浪费钱。
她像是差这点钱的人吗！？
但慊人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心情奇迹般地平静下来，“那好，你说的，这三年你必须给我好好读书，好好和周围人相处，要是敢因为结局既定就不好好读书，也不经营自己的人际关系，我猫毛都给你撸秃！”
夹猫：“……”
因为拥抱着的关系，慊人并不能看到夹的表情，但是她感觉到夹的身体一僵，多年的相处让她隐约猜到什么，“你还真打算不好好读书，不去交朋友？？？”
慊人都这么说了，夹还能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说：“……知道了，听你的。”
“那好。”慊人推开夹，指着收拾到行李箱里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放回原来的位置。明天就去学校报道！”
夹本来想凶一下这位趾高气昂指挥着他做事的人，但对上那双眼睛又没脾气了，只好认命做事。
“收拾好东西之后，下去把你弄坏的障子门给我糊好，晚上我来检查。”
夹炸毛：“那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那只臭老鼠也有份！”
慊人眯眼，“要不是你去挑衅他，他会和你一起拆家吗，到底楼下那只是哈士奇还是你是哈士奇，一天不拆家是不是难受得紧。”
于是情理都不占的夹又没话了。
……
慊人走出夹的房间，下楼时眼睛瞟了眼夹房间的旁边那间，是给透准备的房间，刚刚慊人能冷静也是因为这个。
如果，如果那个小姑娘真的能做到解除他们的诅咒的话，大概高中毕业夹就不需要做出这种选择，也不需要‘回去’了。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难得今天有时间……回本家加班吧……”
慊人感觉还没成为社会人就要成为社畜中的战斗机，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当工作狂，她只想抱着自己的锄头做个庄园主。
这么说起来，屋后的菜地好像熟了……
那干完活就回来收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