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完尉氏,银珠就没有什么地方用的上明棠的了,她整整衣裙,对着明棠行了一礼,还没开口说话,明棠就跺了跺脚,自己大步走了个没影。
秀荷扶着银珠慢慢往回溜达,她看不上明棠这行为,说话也比平时不客气了几分:“奶奶过去说的真没错,大爷这样的人,明家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银珠倒是无所谓,她笑着一拍秀荷:“都住进来了,还说人家的闲话,被听到的话可不是要倒霉,他这样有什么不好,要是一直不来打扰我,还省的我和他费口舌呢。”
秀荷细眉蹙成一团,她心里还是觉得大爷对奶奶好这日子过得才美满,现在这样,纵然大爷是个胳膊腿儿俱全的年轻后生,也实在没什么趣儿。
银珠看着她小小一张脸皱的像个橘子,禁不住哈哈一笑,现在这情景已经比她预想的好不少了,至少继婆婆金氏面子上还算和气,这个便宜丈夫明棠也还听得懂人话,凑凑合合倒也能过的下去。
她俩走了半天,终于回了院子,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老婆子领着一大两小三个丫鬟,见她回来,几个人都跪下磕头:“请奶奶的安。”
银珠仔细瞧了一回,认出那婆子正是之前去沈家送聘礼的石氏,不禁笑了起来,吩咐秀荷道:“快把石妈妈搀起来,找个板凳给她坐,再倒杯茶来喝。”
石婆子假意推了两回,告了罪坐在小板凳上,对着银珠满脸堆笑地说道:“大奶奶好记性,还记得老奴。这不,太太吩咐我给奶奶送几个丫鬟使,青杏,过来,还不快给奶奶请安?”
为首一个穿着红绸袄白绫裙子的丫鬟上来磕了头,银珠见她模样俏丽,身上又带着银首饰,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粗使丫鬟,微微一笑,看向了石婆子:“这是太太身边的姐姐吧,给我倒是可惜了。”
“奶奶这说的什么话,可是折煞她了。”石婆子喝了一口茶水,说话时唾沫横飞,“太太瞧她针线做的好,专门拨给奶奶用的,咱们家店里虽有裁缝,但女眷的衣服一般都是府里丫头们自己做了,所以奶奶只管使她就是。这丫头其他的倒有限,这活计做的是好。”
银珠上下打量了打量,看这丫鬟的容貌岁数,肯定不止是想让她当个裁剪丫鬟这么简单。不过明棠和她又没有交道,往她这里塞人不是打错了算盘。
石婆子见她不再多说,又让后面两个八九岁的小丫头磕了头。银珠一并应下,把石婆子笑的合不拢嘴,吃了一盅茶就告辞了。她打发走了石婆子,又看看眼前的丫鬟们,吩咐秀荷道:“你去把咱们院子原有的仆人们叫进来。”
不多时,又进来四个小丫头,跪在地上磕了头,见银珠瞧他们,为首的一个大着胆子站到前面说道:“请奶奶的安,张嬷嬷说是今天头痛,跟大爷告了假,还有进喜进宝两个小厮,跟着大爷出门了,剩下奴婢们四人,都在这里了。”
听了这话,银珠心里暗想,看来过去这院子里是没有大丫鬟在的,不过这地方又小又偏,总共也没几间房,要是再有几个红袖添香的丫头在,怕是住都住不开。
她心里想了不少,面上却不露,只笑意盈盈地说道:“我刚嫁过来,也得让大伙沾沾喜气,秀荷,把红包发下去,你们把张妈妈和小厮们的一齐拿了,给他们都送去,就不叫他们过来费事了。”
小丫鬟们早上没领到赏本来还颇有怨言,现在一看新奶奶并未忘了他们,都喜的在地上磕头。银珠指着金氏新送来的人吩咐到:“这是新来的丫鬟,你们领着安排屋子。秀荷你也去,你和青杏两人一间,收拾好了再来。”
众人都退了下去,不多时,秀荷带着青杏又返了回来,手里还多拎着一食盒子,没等秀荷说话,青杏就先笑道:“这是厨房孝敬奶奶的点心,奴婢给奶奶摆起来。”
说罢,她便手脚麻利的把一碟芝麻饼一碟猪油糖糕放在了桌上,秀荷见青杏对着银珠献殷勤,默默倒了一杯茶站在了她身边,银珠笑着看了看她,然后抬起眼睛对着青杏问道:“你这个名字倒是挺好,和我家秀荷还挺配的。”
青杏笑容一顿,细声细气地回答道:“这名字是太太起的,奴婢现在是奶奶的人了,还请奶奶赐名。”
银珠喝了一口茶,心想这丫鬟心眼可真多,嘴上说的好听,结果第一句就把金氏给搬了出来,哪个刚进门的新媳妇就敢擅做主张给婆婆的丫鬟改名字。她放下茶杯,扶了扶头上的凤钗,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太起的名已经很好,我怎么能再动,既然是太太亲自给你起的名,看来你在太太那里也是个得力的,我刚进门,很多事情不知道,还需要你在旁边提醒我。”
青杏手心都是汗,她被石婆子拨到这来,说是大奶奶年纪小,大爷脾气又燥,老爷太太不放心,有个稳妥人看着才好。话说的好听,实际上不就是有需要的时候让自己当个耳报神。传些小话还不怕什么,石婆子还让她好好伺候着大爷,大爷不受宠,性子又不好,她都怕伺候的伺候的被赶出府去,那时候才真叫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呢。
做下人的最懂察言观色,她悄悄端详了一眼这位新进门的大奶奶,虽然看上去年纪小,可眉眼有神,怎么瞧也不像是石婆子说的那种软弱的主儿,这才刚见面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还不知道在她手下讨生活是什么样呢。
“奶奶这说的,奴婢怎么担得起,只是和秀荷姐姐一起服侍奶奶帮奶奶分忧罢了,”青杏笑的一脸诚恳,“哪里能说是提醒,这不是折煞了奴婢。”
银珠笑着看她,听她这么说,也不与她客气:“那你先跟我说说家里这些人,我今天虽然见了一面,但毕竟不熟悉,怕以后有什么冲撞了。”
青杏一听这话,立刻仔仔细细地同银珠说了起来:“咱们家老爷太太爷们小姐都是最随和的,奶奶只管放心就是,老爷外面生意多,不管府里的事,都是太太操持,太太事多,还养着二爷,平日除了早晨请安见一面,其他时间都是让各院管各院,再不多插手。家里还有两位姑娘,大姑娘跟着孙姨娘住在兰汀院,二姑娘跟着周姨娘住在芳华院,两位姑娘都温柔和顺,喜欢读书绣花,不肯多出来走动。”
银珠听了,心里一乐,这丫鬟也真是会说,能把明家太太对除了她儿子丈夫外的人当甩手掌柜的这情况说的这么委婉,她喝了一口茶,继续问道:“那大爷这院里怎么样呢?”
“大爷虽然脾气坏些,可人却好,奶奶您瞧,咱们院里一个伺候的大丫鬟都没有呢,”青杏面不改色地说道,“其他家的少爷在大爷这个岁数,别说通房丫头,庶子都生出来的也有不少。”
银珠拿着帕子捂嘴一笑,明棠这黑着张脸恶狠狠的样子,哪个下人有胆子跑去做他的通房,而且院子里只有四个干粗活的小丫鬟,可不是没有伺候的大丫鬟么。不过她不愿多在明棠身上废口舌,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院子里那个张妈妈,我看小丫头们对她很是恭敬,她是做什么的?”
青杏连忙回道:“张妈妈是先太太的仆妇,大爷小时候照顾大爷的,所以地位高些,就是人有些执拗,若是哪里讨了奶奶不快,奶奶罚她点钱就是。”
怪不得那个张婆子看她的眼神比主母金氏的还像婆婆,银珠心里想,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她捋了捋明家的关系,觉得自己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再多问倒是显得急了,便挥手让青杏下去:“太太说你绣活做的好,又是老人,了解府里的情况,我自己带了点荷包绣件,你帮我看着改改,给大姑娘二姑娘一人送一份,再给二爷做点什么,这两天不用在我跟前伺候,先把这事办妥了再说。”
青杏连忙磕头应下,秀荷见她出去,给银珠捏一捏肩说道:“这位青杏姐姐说话可不实。”
银珠笑着一点她:“不然她还说主家不好不成,你可该和她学学怎么说话,明家这院里不知道有多少个心眼,以为都和咱家一样,啥事都吵到脸上来。”
她拿起一块芝麻饼尝了一口,倒是比昨天的点心新鲜:“她是太太拨过来的,你和她别起什么争执,重要的事也不用使她,既然说是做绣活的,咱们一年到头的衣服不是有指望了。”
秀荷一听,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