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名字和身份
思达侧着头,张开的眼睛盯着透明水膜外,刚刚想要弄死她的那个男人。
男子很年轻。他右手扶着刚刚被她拧断的左手,脸庞因痛苦而扭曲着。而他的眼睛里,迸发出的意外和惊喜,却让它们看起来闪闪发亮。
惊喜?思达心头升起了淡淡的疑惑。上一刻对她还带着恶意的人,会为了她的清醒而高兴吗?
“居然是纯黑色的……”乌拉诺斯望着那双照映着灯光,仿若藏着点点星辰的眼眸喃喃自语,“真漂亮……”
“你觉得怎么样?身体感觉痛吗?”一直站在旁边谢尔双手高举,言谈亲切,连着问出了两个问题。
思达眼球转动着,看向了说话的男人。男人比第一眼看到的那位要矮一些,年龄也更长。
“……如果可以,我想帮你调整一下药方。”他指了指掉落在地上的那支药剂,“这种药有副作用,用多了对身体不好。你身上连着的仿生脐带,也有这种药剂。你能听懂吗?”
思达眨了下眼睛,动了动嘴唇,试着开口说话。她能感知,身体被泡在某种液体中,但五官暴露在液体之外。
极其缓慢地,她模仿两位男子的腔调说道,“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们,帮帮我……”女性,示弱,会让男性产生某种优越感,这种时候,他们一般不会拒绝提供小小的帮助。
谢尔和乌拉诺斯同时绽开了微笑。
谢尔是因为女孩能对他的提问做出正确的反应,这起码证明她脑子没大问题。他立即上前操作起了治疗舱。
乌拉诺斯开心则是因为女孩活了下来。只有活下来,他才能知道女孩凭空出现的原理。不过,他看了看女孩脸上那茫然无助的表情,心底不由一软,这事至少要等到她完全康夏之后再询问了。
眼瞳收集到信息,不断反馈到思达的大脑中,通过即时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两个男子暂时对她没有恶意。那个企图伤害他的男子,在当下,是真心为她的存活感到高兴。这个时候,做为人类,似乎应该要为自己刚才伤害他的行为感到抱歉。
“麻烦你,”思达对那位穿着白长褂的男人开口道,“请……先帮他处理一下伤。”她侧过头,气若游丝地对那位年轻的男子诚恳地道歉,“很抱歉,刚刚我以为你在伤害我……让你受伤了,对不起……”对警惕性高的男性,虚弱的女性会让他们更有安全感,能有效降低攻击性。
“骨折而已,对于乌拉诺斯来说,并不算什么。对了,我叫谢尔,你叫什么名字?”谢尔轻笑着操作着治疗舱,仔细察看着女孩身体的各项数据。仪器上的数值正以极快的速度刷新着,谢尔瞳孔不由地扩大了。
这个女孩子一清醒,身体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警务司的βiii药剂居然是加强版?!明明之前的两支并没有这种明显的效果。
“思达……我叫思达。”名字是她身为超新星类人的标识,还是族长给她起的,她不会为任何事隐姓埋名。“谢尔……先生,请帮乌拉……先生治疗,”思达语气坚定,“治疗费用……我好了……会支付给你。”乌拉⊙☆♀……思达觉得这个名字真不好发音,只能含混带了过去。
“乌拉诺斯。”乌拉诺斯此刻对自己断手毫不在意,却对女孩……噢,思达念不清自己的名字异常在乎,“我叫乌拉诺斯,是苍穹之意。”
“乌拉诺☆♀……”的确,说不清或是记不住别人的名字,于人类而言,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思达努力学习男子的腔调。
“乌拉诺斯。”
“乌拉诺……斯……”思达盯着他的口型。
“对!”乌拉诺斯笑得灿烂,“你真聪明。”他怀疑,思达不单不是深渊之星的人,很可能连这片星域都不是她的出生地。她念单词的调调,就跟他初初来到深渊学习这里的语言一样一样的。不过,她居然能听懂他跟谢尔之前的谈话,不可能全程都是猜的。或许她的语系跟深渊语接近。
思达见到那个笑容,不由地翘起了嘴角。族长曾经说过,发自真心的笑容是一种魔咒,感受到它的魔力,别人也会跟着笑。至少在这一刻,男子是真心的感到喜悦。
“思达,”谢尔停下操作仪器的手询问道:“仪器上的数值显示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你自我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何止没大碍,比正常人的身体素质还要强一些,而且数值还在动。出于研究人员的好奇心,谢尔很想追踪这个女孩的身体数据。直觉告诉他,女孩神奇的治愈,并不单纯是药剂的作用。
思达心里一惊!明明身体调整的速度已经按照弱势物种虚弱数据方向去的。这个星系的物种,似乎比想像的更弱!知道出错,思达立即重新做了调整。
“没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就是……”思达动了动手脚,“好像……没什么力气。”
“这很正常。”不等谢尔回答,乌拉诺斯抢先说道:“βiii药剂和重症治疗舱使用的后遗症。这得慢慢调养。”
谢尔盯着渐渐趋于平缓的数据,点点头,“那我现在帮你出舱。”刚跟女孩提到数值,数值变动就慢下来了,谢尔总觉得有点违和。
乌拉诺斯很自觉,立即离开了手术室。想了想,他又快步走近一个小柜子,直接打开翻找着谢尔换洗的白褂子。挑了一件最新的,他才转身回到手术室。
思达已经坐起来了,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她似乎对手术室里的各种仪器特别感兴趣,看得很专注。
赤身果体的她在两个算是陌生男人的注视下,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自在,恍若无感。虽然她长长的头发遮掩了她身上的敏感部位,但这份自在,还是让谢尔和乌拉诺斯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中对思达的身份都有了各自的猜测。
乌拉诺斯把手中的长褂展开披在女孩的身上,并对她温言解释,“见到你的时候,你伤得很重,身上也没有衣服和其他东西。当时急着救你,也没顾得上给你准备衣服。”他是真的没想到,谢尔则是觉得没必要。他就不认为这个女孩能救得活,而尸体不需要浪费资源。
思达从那些眼熟的仪器上收回目光,看着乌拉诺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人类,特别是女性人类,在非私人领域,不着片缕,会有‘羞耻’感。她装得,好像不太成功。
她心里忍不住唉叹。怪不得有句话说,世上最远的距离,是想到和做到。
再熟悉某样生物,实际去拟态这种生物时,身体数据或许可以做到一模一样,但行为习性却很难通过演习去模仿。
与生俱来的习性,通过漫长的进化,潜藏在基因之中,每个物种都其独特的生存方式。现阶段最重要的,是以人类的身份存活下来,再谋求下一步。
“谢谢……”思达顺从地把衣服穿上,目光诚恳,“我都不记得遇到你时我是什么样子了。我最后只记得,我的家人被杀光了,我也受了很重的伤,然后就掉进了一个空洞……”
回忆让女孩的眼睛变得更深邃,谢尔和乌拉诺斯只静静地倾听着。
“……空洞里只有黑暗,身体被拉得很长很长,我很痛苦,却很清楚自己没有死……”思达眉头微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愿回想的恐惧,“……那里只有虚无……我连时间都无法判断……在我自觉无法再忍受的时候,眼前一下子就亮了……再醒来,就看到你要给我注射什么不好的东西……”
“那你还记得,你家乡的星系坐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