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被别人打,他肯定是要暴跳如雷的。
可打他的人是沈稚。
沈河进门,先将遥控钥匙扔向架子,然后绕到冰箱旁,随便翻了翻能吃的东西。
他含着薄荷硬糖上楼,走进卧室,瘫倒到床上。一闭上眼,就能回想起沈稚怒不可遏、咄咄逼人的情形。
莫名其妙。他想。
但沈河并不感到生气。
从前参加应酬,时不时也会有已婚人士或者习惯混迹于女人中的男人一起寒暄,说着类似于“女人心,海底针”“婚姻是坟墓”之类的闲聊。
然而,沈河从来没有过共鸣。
悲伤也好,愤怒也罢,沈稚的任何情绪都有理有据。
假如有任何不解,他只需要提问。“怎么了”三个字是极其容易说出口的,尤其是在能得到明确答复的情况下。
这一次也是如此。
这么做就好了。
沈河一动不动,无缘无故地动弹不得。
他本人毫无自觉。然而,无可辩驳的是,一直以来,沈河这个人的直觉异常准确。这件事不能不做打算地直接去问,他没来由地总这么觉得。
之后的工作就是脱口秀录制。
他想要这一档节目很久了。
也不是说沈河有多想要插手进电视节目。电影市场正好,他不是对本子太苛求的高端艺术家,回小荧幕更是不可能。
主要还是为了文化形象。
这档脱口秀节目所邀请的嘉宾不会仅限于娱乐圈,还会有文艺界,乃至于其他社会各界的代表人物。
年纪还轻一些的时候,为了赚钱还父亲的债务,他接过一些乱七八糟、不入流的片约。后来演戏也时常目的性太明显,奔着卖座而去。到如今,工作结构要调整,也应该更深层次地为将来考虑。
开始录制后,一切就进展得很快。
嘉宾与沈河的交情很深,能够聊的很多,也相当有默契。
首先聊了一些两个人之间的旧事。
然后是圈内的趣事。
最后更深入地谈论了一些嘉宾的事。
有关艺术方面的创想,有关往后的打算,还有一些私人问题。
结束以后,沈河一直把对方送到楼下。两边止不住地说笑着。另一边末了告别道“替我向你太太问好。”
节目还有许多宣传的部分要拍摄。
沈河重新回到楼上。
工作人员都陆陆续续去食堂吃饭,习习也过来叫沈河,却看到他摆手。“让我睡一会儿。”说着,沈河戴上降噪耳机,用台本盖住脸,逐渐放倒座椅说,“你们去吧。”
但凡他把休息搬出来,在习习这里基本就是无条件的通行证,有时候甚至还要强行逼着休息。
就算电视台出入严格,安全管理规范,习习也理所当然不会留下沈河一个人,于是差使其中一名助理留下。
沈河睡觉,助理在旁边打开静音玩游戏。
秦伶恬进来时与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他们虽然有几个不认识她,但胸口的证件不会骗人,所以也只是点头问好。
秦伶恬问清楚路线,轻车熟路来到待机室外面。她敲了敲门,来接应的是沈河的助理龙日。
助理不至于不认识她。
但是各种意义上,之前都有前车之鉴。一是沈河本来就不喜欢与状况外的无关人员来往,二是曾经在沈河休息时闹过一次重大事故。
当时在剧组,沈河难得午睡,一个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流量明星找到房车外。说是要签名,实则也想混个脸熟,最好再能讨来几张合影、一个关注,岂不美哉。
那名经验不充足的助理恰好是小明星的粉丝,转身想帮忙通融一下,没料到吵醒沈河,迎头赶上他的起床气。
那一天,沈河直接摔了一只玻璃杯出去。
吓得小明星花容失色,夺路而逃。
习习费了一点心思才让事情不被扩散,开除不合格员工,也用心良苦地狠狠教训了沈河一顿。与此同时,这个案例也在私底下成为了其他助理的深刻教训。
事到如今,没有谁会再想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被炒鱿鱼。
面对这堵密不透风的墙,秦伶恬倒也没死磕。她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当然不需要逞这一下的威风。
于是,等沈河醒过来,重新调整状态去和节目编导见面时,秦伶恬也在。
他没流露出任何讶异、不满或惊喜,仅仅只是公事公办进来坐下。
秦伶恬是以乐队顾问的名义来的。
然而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乐队的经验,的的确确只是个幌子。
我要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编导说,“那么,秦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全程,秦伶恬都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沈河,这时候被点到,也就只悠悠然地一笑。
“我想问,”她说,“沈河老师今天晚上有空吗”
秦伶恬身处资本家阶级,沈河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戏子。在她看来,想嫖一下无须遮掩。
瓜甜不甜,尝过才知道。
会议室里,包括电视台的人在内,所有工作人员几乎都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
沈河手握着纸杯,静静地掀起眼睑。
“有完没完”他说。
这一次,周围人又不约而同都以为自己听错。
室内只听得到硬纸张被捏紧、压扁、折叠到看不出原本杯子的形状。沈河低着头,不疾不徐地发出着噪音,随即又重复一遍“没听到有完没完,还要脸就出去。”
假如说上一次在钢琴教室还能凭着自负抱有侥幸心理,那么这一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再清楚明白不过。
秦伶恬浑身发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以置信。
最后还是沈河的助理先动作。让他把秦伶恬请出去于情于理不太妥当,还是让拽着沈河走可行性比较高。
而助理这么做也有他的原因他实在是担心沈河当场骂脏话、摔东西,或者衍生出其他突发状况来。
这件事,撂脸子的是沈河,然而放秦伶恬进来的却是节目组的人。两边都有责任,到最后估计也要不了了之。
助理帮忙联系了习习,回头又焦虑道“这怎么办,姓秦的是不是很厉害会影响哥你的。”
当事人却波澜不惊,甚至拆巧克力来吃。
“不至于。”沈河说,“他们家人还挺要面子的。勾搭有妇之夫这种事,让长辈知道就完了。估计会瞒着吧。”
助理惊魂未定“你怎么知道的”
“特意打听了啊。”
沈河若无其事地回复。
“你”你为所欲为之前有在考虑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