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言昭改过自新,凌清越的心境也趋于平稳。那些纷繁往事渐渐远去,他终于有了些信心,面对新一轮试炼。
——兴许,这一回真的会有所不同呢?
凌清越望向窗外,却不见徒弟身影,只将目光投向已无一根杂草的地上。
再过些时日,这里会开满山花,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师尊是在找我吗?”
蓦地,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钻进了石窗间,他眉眼亮晶晶,恍如坠满了星辰。
凌清越讪讪收回目光,俨然口是心非:“没有,只是一时走神。”
言昭捧着新玩意儿走进门:“来尝尝这个。”
他端进来的,是极其新鲜的玩意儿,碗里满满堆着细碎的冰,再用凝出果霜的果子制成的酱淋上,看着就酸甜爽口,十分解暑。
凌清越拨弄勺子,嗅到酸甜清香之气,不禁轻笑:“这又是什么古怪的东西?”
这一笑,恰如春风拂过碧柳,散去冰雪。言昭被师尊的笑颜晃了眼,走神之时,眼睛直勾勾地挪不开。
凌清越狐疑地问:“言昭?”
言昭张口之际悄然红了耳尖:“这是冰沙。”
凌清越不禁追问:“冰沙又是何物?”
言昭回答:“就是一种解暑的零食,先把冰块凿得细碎,再用果酱和果汁淋在上头,风味极佳。总之,你尝尝。”
凌清越果真浅浅尝了一口,顿觉酸甜相伴,口舌生津。一时间,唇畔笑意又浓了一分。
言昭见得此情此景,若有尾巴,就该翘上天去了:“喜不喜欢?”
凌清越自是喜欢这种口味,轻应了一声,算作应答:“嗯。”
得了这话,言昭信心百倍:“若是有牛奶羊乳,我还能做雪糕……”
然而,乐极生悲说来就来。
凌清越放下碗与勺,清了嗓子问:“且不说雪糕是何物,我只问你,飞来峰上从无寒冬,冰是自哪里得来的?”
言昭一怔,还试图蒙混过关:“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再摘点叶子做——”
凌清正襟危坐,越扬声道:“站住。”
言昭驻足回身,挤出满脸堆笑。
凌清越不依不饶:“说。”
言昭挠了挠头,嘀咕道:“那什么……我略施咒法,便凝水成冰了。”
“本座教你冰咒,你便用来做这个?!”
凌清越又想抬手拍桌,可手掌才腾空,便瞥见随时准备冲上来的言昭。
他作势稍整衣襟,放下手,又道:“授你术法,是为让你修炼精进,即便将来做不成仙君,也好下山入世,多行善事。”
“你却将术法当儿戏,全都用在玩物丧志的地方。”
言昭偏生振振有词:“今日以此法博得师尊开怀一笑,我自云算得上功德一件。”
“再者,师尊亦在茫茫苍生中。我造福一人与造福一众人,本质并无区别。”
凌清越被这一番言辞说得失语:“你果真是变了,从前时候,辩不出这些话来。”
从前的言昭,偏执阴鸷,能动手绝不开口。现如今,他竟能说出许多见解。
思索半晌,凌清越才惊觉言昭那番话竟有几分道理。而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言昭,穿书前可是能把人说到自闭的嘴炮选手。
言昭不依不饶:“师尊以为,弟子说得可对?”
凌清越坦言:“你说得有理,倒是我囿于方寸之间,看得见旁人,忘却了自己。”
“不,师尊这叫胸有沟壑,心怀广博。”言昭笑吟吟走回凌清越身畔,再为他添一勺冰沙,“而我的心却小得很,小到只知对一人好、只心系一人,远不及你的境界。”
凌清越启唇,再尝一口冰沙,又品出更多的滋味来。也不知是言昭的言行令他心生宽慰,还是果酱放的久了愈发清甜。
转眼间,一月将尽,凌清越出关之日已至。
下山之时,众人见凌清越身后还跟一个言昭。再一看那言昭,亦步亦趋跟着自家仙君,服服帖帖的,哪还有往日的桀骜不驯之态?
一时之间,众人瞠目结舌。
不等言昭说两句,便见一道金光闪电砸在身前。若非他身手敏捷,飞身退让开来,只怕要被霹成炭。
凌清越皱眉,待第二道霹雳砸落之时,掌心凝起气刃,一招便化解危机。
尔后,耄耋老人拄着鹿角杖而来,堵住了师徒二人回去的路。
“师兄,你得给我一个说法——这言昭,到底罚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