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川遭遇生平最大挑战。
莫名而来的梦境本已让他如睡针毡,偏偏梦境里的始作俑者忽然八爪鱼般缠上来,顷刻抱出一个亲密无间的姿态。
他的第一反应是将人掀下去,可瞧着沉静的睡颜,他又下不了决心动手。
岑延凑的极近,清淡好闻的洗发水味道随着呼吸时溢出的热气一阵阵扑上鼻腔。
早就知道他睫毛浓密又长,可这样静静覆着眼睑,几乎要遮住小半边脸的宽度还是让顾临川吃惊。
莫名其妙的盯着看了好一会,顾临川屏住呼吸,偏过脑袋看窗帘。
算了,再忍忍吧,等他翻过去就好了。
他开始思考芮黯的事,竭力将注意力从身边人离开。
可岑延很快又动了。
这次幅度很小,加重环抱的力道,脑袋使劲埋到他脖子下,嘴巴似乎还在喃喃着什么。
“你,别走……”
不甚清晰,但正对顾临川的耳朵,听的一清二楚。
他是梦到谁了?
“我会……听话的……”软软的低语中裹着抽抽搭搭的哽咽,“别走,我……害怕这里……”
顾临川无声叹气。
个子高身手好,到底只是个十九岁的大男,也许他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无忧无虑。
顾临川有些不舍也有些心疼,抬手,艰难拍着他的肩膀,一下一下。
像小时候哄临原睡觉。
只是简单的动作,却极大安抚了岑延,啜泣渐止,逐渐恢复均匀的呼吸。
梦境催生的旖旎念头消散殆尽,顾临川低头碰了碰毛茸茸的黑色脑袋:“没事。”
岑延当然听不见,埋在他肩下宁静沉睡。
拍到后来胳膊酸的不行,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竟然已是下午一点。
阳光以一个完美的角度从拉开一半的窗帘照进卧室,令人能在睁眼的第一时间看到又不会被影响睡眠。
床的另一半空荡荡,伸手一摸,很凉,岑延应该起床挺久了。
门被人推开,岑延轻轻探进脑袋,撞入顾临川略显迷茫的眼神里,立马绽放笑容:“终于醒了。”
顾临川莫名不自在,装着低头穿拖鞋避开他明亮的注视:“睡过头了。”
“饭刚好,正好一起吃。”
“好。”
刷牙的时候顾临川用上杀猪的力气,差点把刷毛压爆,反复用冷水扑脸,确认镜子里的人面色如常,他才慢慢挪了出去。
岑延端正的坐在餐桌边等他,桌上放着三菜一汤,老远就飘来香气,搅的顾临川肚子咕噜直叫。
同龄人里会做饭的不多,愿意主动每天下厨做饭的更是少之又少,两人熟悉起来后,岑延包下了他的一日三餐,一周七天不重样的变着法子做菜,日子稍久,活活养刁了顾临川的舌头和肠胃,极为偶尔的点顿外卖味同嚼蜡。
他说:“我喜欢做饭,很有意思。”
吃饭时顾临川想起这茬,半开玩笑的说:“吃了你的饭菜我都吃不了外卖了。”
“那我一直做给你吃。”岑延头也没抬,语气平顺的不能再自然。
仿佛本该如此。
可:“你一个人住在这家人不担心吗?”
都说现代年轻人早熟,可其实像岑延这个年纪的,大部分还只是家人眼里的孩子,只需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外加读书。
“我没有家人。”
岑延轻轻抬眼,“只有我一个人。”
从未想过的答案。
岑延不算多么开朗,但也不阴郁闭塞;表达欲淡薄但聊到开心处也会哈哈大笑;花钱不大手大脚但也没有省着藏着,每天的花费不低。
他懂得跆拳道、拳击和散打,精通互联网,曾经当着顾临川的面登录他的私人邮箱。
更别提本地区房价不低,能买得起精装修房子的家底都不薄。
所有一切,都让顾临川觉得他必定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亲人对他爱护有加。
随心所欲的生活是有条件的,而岑延恰好符合。
“我会听话的。”
“别走。”
像极了孩子对依赖之人的乞求。
物质条件不能直接跟性格划等号,太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