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唐鑫感觉自己已经人脑分家了，里面像是将脑浆掏空灌满了水，一阵晃悠，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拍了拍脑门，呆若木鸡地坐了一会儿，余光瞥了眼一旁早就空了的位置，知道昨晚那一场缠绵不是梦。
至于缠绵之前都发什么，他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一想到昨晚的唇舌交缠，唐鑫顿时呼吸困难，脑袋嗡嗡发胀，他摸了摸嘴唇，试图在上面寻找那份余温。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游学是不是也喜欢自己？还是说，昨晚对方在朦胧中把自己当成别人了？
回头想想，其实也不是不可能，这个年纪的男生，那方面冲动要比课堂测验还要多。
或许，人家只是暂时拿自己解解渴？
唐家二老不知在院里忙活着什么，不时传来几句唐奶奶的笑骂声，偶尔也能听到高姨和游学插上几句话。
东厢只剩下唐鑫一个人，带着游学气味的房间里温暖日春，唐鑫想的头疼，干脆软趴趴地瘫倒在床上。他心中那杆秤又开始来回晃荡了，从前只是单方面对游学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可也只是念想而已。
先不说他俩都是男生，虽然现在社会大众对同性恋包容度高了很多，但毕竟有的时候还是见不得光，尤其他俩现在还是‘亲兄弟’的关系……
不过，经过这一晚，那个沾之即醉的吻……
吃过午饭，唐家二老带着高慧到附近商场遛弯儿，顺便划拉些年货。唐鑫也想陪着，说是高慧肚子大了，怕唐家二老照顾不来，其实就是不想单独和游学独处。
说不想倒有些违心了，大约是一瞧见游学就会想到昨晚那事。
一上午没见他们哥俩说过话，高慧还以为他俩叒吵架了，于是直接拒绝了唐鑫，做主让他俩留下，‘责令’把家里的窗户玻璃擦一下，说是自己身子不方便，唐家二老也登不了高。
唐鑫不愿意做这些活计，但又不好直面跟高慧说，只能点头答应，想着全交给游学做就好了。
跟陆洋打玩游戏，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这次游戏打得心不在焉，连跪了好几次，因为唐鑫玩得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往窗外瞟，视线老是追随着窗外擦玻璃的某人。
游戏登陆退出，登录退出好几次，页面那些生动的动画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
游学站在外面擦唐鑫屋里的窗户玻璃，只是擦得有些心不在焉。偶尔低头往屋里看去，总是撞到唐鑫同样望过来的视线，然后俩人也是装作没事人一样移开。
整个窗子擦得磨磨唧唧，白色的泡沫在本来还算干净的玻璃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游学又好歹擦了几下，终于放弃了，端着那盆已经冷透的水转战屋内。
半天没动静，唐鑫疑惑地抬头再次往窗边望去，发现那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大年三十那晚，唐奶奶做了满满一大桌年夜菜，这也是唐建国结婚后，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团圆年。
唐建国高兴，饭桌上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弄得高慧抹了好几次眼泪。
唐鑫知道他爸这些年不容易，尤其带着他这个拖油瓶，还一带就是将近十八年。被看他平时嘴皮子挺溜，那也仅限于扯用不着的，真到了正式场合，正经词儿一句也憋不出来。
他给唐建国倒了杯酒，举着被子支吾半晌，最后就扔下一句话：“爸，这些年辛苦了。”
一句话让唐建国瞬间红了眼。单身父亲不易做，尤其是带唐鑫这种调皮捣蛋的孩子，这么些年，他日子过得确实也不容易，但也从未抱怨过什么，他从未觉得唐鑫是他的累赘，反而就是因为有了唐鑫，他心里有念想，有惦记，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唐奶奶笑着抹泪，连说唐鑫长大了，也懂事了。
唐鑫鼻子发酸，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真的懂事吗？要是将来有一天他出柜了，还会想现在一样大团圆结局吗？
游学看着他，思量片刻，在桌下握住他的手。
唐建国喝了不少酒，下了桌走路都打晃，最后还是游学和唐鑫联合将人拖到房里，高慧伺候着睡下。
唐老爷子也陪着儿子喝了几盅，倒也没醉，陪着老伴儿坐在堂屋看春节联欢晚会。
唐鑫知道唐建国老早就买了不少小烟花放在储物间，只不过北京对燃放烟花爆竹管控的比较严格，所以唐建国买的都是一些手拿烟花，只供他们玩个乐呵就成。
反正也是聊胜于无，唐鑫抱着一捆手拿烟花棒，叫着游学一起出去放。
俩人出了门才发现整条胡同人满为患，基本上都是家长带着自己孩子放烟花，偶尔还能听到摔炮砸在地上发出的炮响。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只能看到刺眼的白光，根本瞧不出烟花该有的绚烂多姿。
“想什么呢？”游学见他站在门口迟迟不出去，突然开口问。
唐鑫指了指胡同那帮人，又歪头看他：“扎堆儿了。”
游学从他手中接过那捆烟花棒，探出头在胡同来回望着，似乎也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寻觅半晌也没找到，他无奈地说：“要不在院里放？”
“那多没劲！”唐鑫先一步走出去，想了想，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走，我知道去哪了。”
说完，穿过被层层包围住人群，拉着游学往胡同西边跑去。
还是那条狭窄的巷子，那面历经百年沧桑的红砖墙依旧斑驳，曾经攀爬在上面肆意生长的红色风藤早已凋零，只剩无数枯枝。
“我就猜到这里肯定没人。”唐鑫显然很兴奋，从游学手中抽出两根烟花棒，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打火机，试着点燃。
谁知，游学竟一把将打火机抢了过去。
唐鑫不解，保持刚才打火的姿势看向他：“啥意思？”
游学没说话，先是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放下烟花棒，然后又抽出唐鑫手中那两根，在对方一脸无语的目光中点燃，几秒过后，伴随着烟花棒顶端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之后，便是火花四溅。一瞬间，绚丽灿烂的火光照亮了黑寂的巷子。
游学将点燃的烟花塞到唐鑫手中：“拿着。”说完，自己又弯腰抽出几根，就着唐鑫那两个引燃。
华光熠熠，点点金光，照亮他们彼此的脸。
整整一捆烟花，俩人没用半个小时就消化没了，唐鑫显然意犹未尽，扔掉手中最后那根燃尽的木棍，双眸熠熠生辉。
空气中漂浮着烟花燃放后的□□味道，唐鑫没急着回去，而是走到那户没人居住的院子门口，坐在台阶上傻笑。
游学跟过去，挨着他坐下，俩人谁也没说话，彼此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哎，”唐鑫忽然想起些什么，抬脚踢了下游学，“最近没见跟你女朋友联系啊，怎么，对象跟人跑了？”
“女朋友？”游学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灰，“什么女朋友？”
“还装，就那个宁静，整个四中谁不知道你俩搞对象呢。话说那姑娘人不错，跟你又是青梅竹马，倒挺合适的。”
游学这才恍然，他扭头看了唐鑫一眼，嘴角忽然勾了起来：“一直都是你们的臆想，我们可从来没承认过什么。”
“还用承认？那丫头成天没事儿就往班里跑，我们又不是瞎子，这还看不出来么。”
唐鑫都不知道自己此时语气有多酸，说话的时候，还在用脚一下一下踢着游学。游学也没躲，由着他玩。
游学三缄其口，于是只回答：“我们就只是朋友，没其他的。”
“可是别人可不这么想。”
“那你怎么想？”游学转头看向他，目光灼灼。
“我……”
游学视线始终黏在他身上，等他继续说下去。
唐鑫心脏砰砰乱跳，他觉得现在的游学有些不大对劲儿，这人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期待。
“我还能怎么想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就算你和宁静之间没什么，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冒出个张静，王静，李静……毕竟喜欢你人那么多？”
“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我能做的，也只有善意拒绝。”
唐鑫又阴阳怪气起来：“呦，还拒绝，我看你上次收杜鹃礼物的时候挺高兴的。怎么，那封情书还留着呢？人家可都移情别恋了。”
游学抱拳捂嘴，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那封信我压根就没看。倒是你，这么在意，难不成，你吃醋了？”
唐鑫瞬间愣怔，紧接着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吼：“我吃你个大头鬼，你还真是……真是……”他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那种被人识破心思的感觉让他无地自容。
“真是什么？”
“反正……反正……你胡说！”唐鑫蹭的站起来，朝他小腿就是一脚。
游学想跟着站起来，结果刚要起身，就被游学一下按住，又吼：“谁准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