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的目光灼灼,看的周嬷嬷一阵心虚,她虽说是叶氏安排给贾赦的奶嬷嬷,暗地里却是早就被贾史氏收买,这次贾赦落水的事情,便是与周嬷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到此,周嬷嬷身子微微停顿了片刻,脸上也有些许不自然。
莫不是有哪个嘴碎的在大少爷面前说什么了?要不然大少爷怎么会用见了鬼一样的惊惧眼神看着她?
不,不会的,这事她一直没有露过面,便是与这事有关系的那丫头也已经被她处置了,大少爷不过就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知晓!
是了,大少爷许是落水受了惊吓这才会那么看着她,平日大少爷在房里最亲近她这个奶嬷嬷了,若是她这时候软言安慰大少爷,大少爷以后许是会更加信任她了,到时候大少爷房中的事儿都由她做主,这样她这次办事不利的事儿,在夫人面前也能有个交代了!
周嬷嬷心中千思百转,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加慈祥和煦了,只是她笑的越和善,与她后背那只死相恐怖的吊死鬼的反差就越明显,看得贾赦后背一阵发凉!
偏生贾赦身边的一众小鬼不嫌事大,围绕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黑气环身,这老太婆背后那位怕是个冤鬼哪!”
“冤鬼附身,这姑娘看着是找到了仇人却是报仇无门,也是个可怜鬼啊!”
“谁说不是呢?看着年纪不大,嘶,那死的模样,怕是比我还难看呢!”
“······”
小鬼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让贾赦听了个明白,这时那书生鬼不知何时竟飘到了贾赦面前说道:“这位的怨气挺深的啊!时日一久怕是要害了这老婆子的性命了!”
书生鬼看了看贾赦肩膀和头顶那三道昏暗的阳火,又继续说道:“我看你身上阳火不旺,想来寿数也不会太长,只是上天既然给了你能看见我们的机缘,你不妨试试去化解一下那位姑娘的冤情,于你或许也有什么别样的福缘呢!”
书生鬼在阳间飘荡了几百年,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见识,若不是他心中尚有执念未消,怕是早就能去投胎转世了!
这次书生鬼他们齐聚贾家别院,也不是毫无原由的,皆因他们都受到了一股神秘的召唤,而这神秘的源头便来自于贾赦本身。
书生鬼心中暗忖,这小子的来历怕是不那么简单啊!
书生鬼的心思,此刻贾赦却是毫不知情,他此时心中也正天人交战着,在老鬼的记忆中,鬼怪其实也是分有等级的,如书生鬼和断头鬼这般的孤魂野鬼,大多生前便都是没有做过什么大恶的,他们留在世上不过只是执念未消,倒是也没有多大的危害。
而周嬷嬷后背那只却不然,这只冤鬼周身黑气环绕,显然是心中怨气难消,看她对周嬷嬷那“黏糊”样儿,显然害她的人便是周嬷嬷了,也不知这老虔婆是做了什么害人性命的事儿!
这样的冤魂在阳间时日越久,怨气就会越重,普通人被这样一只冤鬼缠身,轻者重病缠身,重则命丧黄泉,只是这样害了人的冤鬼也没了投胎转世的机会,虽说这冤鬼纠缠的是周嬷嬷的,但难免不会殃及池鱼,这别院里还有一个老太太在,贾赦多少也有一些顾虑。
贾赦这会儿迟疑的功夫,周嬷嬷端着药汤已经到了他近前,贾赦抬眼,正巧便对上了周嬷嬷后背那只女冤鬼猩红的眼珠,他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抬起脚便踹向了周嬷嬷,嘴中大喊道:“妖怪啊~吓死小爷我了!”
贾赦虽说才六岁,但身量已有了七八岁孩童的模样,偏生周嬷嬷身材矮小,他那一脚又是在周嬷嬷毫无防备的时候踹出的,一脚便踹在了周嬷嬷的大腿上,周嬷嬷一个趔趄,整个身体都被砸趴在了地上,顿时便连连呼痛起来。
贾赦却是“恶人先告状”道:“周嬷嬷,你是安的什么坏心肠,没事跑过来吓唬你小爷我,你是不是嫌小爷我命不够长呢?安的是什么坏心思?”
周嬷嬷被刚才那一下砸的整个身子都摔在了一边,往常贾赦闹脾气时也没少对他们这些下人动拳脚,周嬷嬷一贯都是装装样子配合这位大少爷闹上两闹,这次她也是顺势往边上一倒,却不想这次身上像是被什么重物强压下去一般,竟是整个身子都被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她想开口说什么,只是身上的疼痛却让她只能发出“哎呦哎呦”的惨叫,一时竟是无法反驳贾赦所说的话。
房里可不止只有贾赦与周嬷嬷两人,早有机灵的小丫头见到房中情形跑出去通知叶氏了。
等到春嬷嬷扶着叶氏急急的赶来,便见房中躺在地上痛苦□□的周嬷嬷和一旁颐指气使的贾赦。
“周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叶氏皱眉不悦道。
贾赦见她过来,三步并两步便冲到她跟前,开口便控诉道:“老太太,周嬷嬷她突然冲过来,把孙儿吓了一跳,孙儿不过就是轻轻踢了她一脚,这老婆子就赖在地上了,莫不是周嬷嬷心怀不满不乐意伺候孙儿了?”
贾赦这话就差指着周嬷嬷的鼻子说她痛的满地打滚的模样是装的了。
自从叶氏一行人来了房中后,这屋里的小鬼们就消散了大半,便是书生鬼和周嬷嬷身上的那只女冤鬼都躲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周嬷嬷只感觉身上一松,虽说身上还有些疼痛,却已经不是刚才那疼的都说不出来话的模样了,她听见贾赦的话,整个身子一咕噜就坐了起来,手脚并用便爬到了叶氏面前,连连叩头道:“老奴不敢,老奴从小便伺候大少爷,哪里会不乐意伺候!只是老奴身上真的是疼痛难耐,这才在老太太和大少爷面前失了态,求老太太宽恕老奴这一次啊!”
周嬷嬷也算人老成精了,知道她在叶氏面前是占不到什么好处的,便也没有多狡辩什么,只将罪责往自个儿身上揽,眼见的叶氏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
贾赦见周嬷嬷三言两语就将叶氏说服了下来,心下对这个老婆子的口才也是佩服很,这伏低做小的模样怪不得以前的他对她那么信任了。
贾赦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那只女鬼,又看看神情萎靡的周嬷嬷,轻轻哼了一声,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
等打发了周嬷嬷离开,叶氏这才转头教训起贾赦来。
只是贾赦嘴巧,小嘴三言两语就将叶氏给哄住了。等到满脸笑意的叶氏离开,房中的书生鬼和一众小鬼才重新聚集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周嬷嬷身上那只鬼气深深的冤鬼。
许是冤鬼身上的怨气太过强烈,除了书生鬼,其他小鬼都不敢靠的太近。
贾赦看着靠的越来越近的女鬼,整个身子也跟糠菜一般抖个不停,这接受了老鬼的记忆是一回事,但真正看到这些死状各异的鬼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只是心中对周嬷嬷的那点子好奇还是战胜了恐惧,这才有了点勇气没有退缩。
那女鬼行到半路却是突然对贾赦跪拜了下来,口里也是说道:“大少爷,可是还记得奴婢?奴婢是云翠啊!”
贾赦哪里认真看过她的模样,这两日诡异恐怖的经历和纷杂的记忆他都还无法适应,哪里会去主动打量他们这些东西的模样!
云翠刚才将周嬷嬷好生整治了一番,这时倒是恢复了些理智,再加上书生鬼与她说了贾赦阴阳眼的神通,这才跟着一起留了下来。
“大少爷,奴婢是房里的二等丫鬟云翠,这次您会去明心湖那儿便是奴婢提起的!”
云翠那么一说,贾赦的记忆瞬间便回笼了。
平日里叶氏对他三令五申要他没事不要去后山的明心湖玩耍,他虽顽皮,总归还是听进去了几分的,那日他在房中正无聊,有个小丫头便提议陪他玩捉迷藏,只是来回玩了几轮,贾赦便有些厌烦了,就在这时他房里伺候的云翠便提议让他躲在明心湖那儿的小船上面,铁定没人能找到他。
贾赦玩心大起,这才偷偷一个人溜上了小船,那船原是停在湖边,只是等贾赦上去待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小船不知何时竟是被解了缆绳飘到了湖中心去了。
这才有了后面贾赦落水后的一系列事情。
“好啊!敢情小爷落水都是你害的,你差点就害死你小爷我了!”贾赦这时倒是不怂了,要是他没有落水,哪里会碰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又哪里会被迫接收了老鬼的这一堆破事儿,此时见到了“罪魁祸首”,贾赦的恐惧倒是消了大半。
云翠心中虽说怨气难消,但许是成为冤鬼的时日尚短,总归还有些人性,她声音悲切,字字句句都是控诉:“求大少爷为奴婢做主啊!指使奴婢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杀千刀的周嬷嬷啊!她允诺只要奴婢应下这事,回府便向夫人提出将奴婢抬为一等丫鬟,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答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