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哲看着自己身边的江寻，心中暗喜，但在暗喜的同时还有一丝担忧，她这样御前失仪，会不会连累到自己。

不过戏还是要做足的，从江归鸿朝着江寻看过来的同时，齐哲就一直用担忧关怀的目光望着江寻，可把江寻恶心得够呛。

即便再发现江归鸿在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江寻也丝毫没有掩饰她的目光，她就这样，可以说是有些放肆地打量着坐在廷上的江归鸿，江归鸿今年三十有八了，只是他保养得很好，只从他的样貌体态上来看，要比他的真实年纪小一些，但比起修仙界的时候，还是苍老了一些。

江寻不知道自己要穿梭过多少个小世界才能将江归鸿的意识全部收集回来，但是这总归是给了她一个希望，她一定可以将他的意识全部收回，把他唤醒。

江寻知道江归鸿的理智和情感现在被这个世界污染，不会再像在修仙界时的那样待自己了，不过能这样见他一面已经是很好很好了，她看着江归鸿的目光充满了包容。

江归鸿感觉自己已经读懂了江寻目光中隐藏的含义，那种眼神仿佛是在说不管你现在犯什么错，我都会无条件原谅你的。

江归鸿被自己的理解吓了一跳，是自己脑子不好使了，还是廷下这位公主的脑子不好使了，才觉得她的目光是这种意思。

不过众人也都猜错了，江归鸿现在并不生气，甚至觉得有一点新鲜，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受正在他那颗跳动的心脏上面缓缓蔓延，像是沾了糖的薄冰，将他的心室包裹住。

最后竟然是江归鸿先收回了视线，他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口，却被身边的贵妃打断了。

“陛下还在生公主的气呢？”林溪玥给江归鸿斟了一杯酒，送到他的眼前，安抚他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公主当时也只是惦记着皇后，所以行事稍有一点不妥，陛下也别跟公主计较了，刚才公主也是太长时间没有见到您，所以才会失了礼数。”

林溪玥倒也不是好心才为江寻说了好话，她之所以这么说，一是看在齐哲的面子，二则是想要在江归鸿的面前表现自己大度且善解人意。

林溪玥话说完后，众人眼睁睁看着江归鸿的脸色立刻好转过来，不再追究大公主御前失仪的事了。

众人心道这还是贵妃厉害，就这么轻描淡写几句话，江归鸿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怒色了，他们心中对林溪玥在江归鸿心中的地位有了一个更清楚的认识。

贵妃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等这孩子生下来，如果是皇子，说不好还能更进一步。

真没想到，林溪玥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在刚进宫的时候，众人都以为江归鸿新鲜一阵儿，就能将她抛到脑后了，可谁也没有想到，江归鸿这一新鲜起来可就没完了，他们看着林溪玥在后宫里一路高升，马上就要母仪天下。

丝竹管弦之声在殿内飘扬，江归鸿坐在主位上，本应该像寻常一样与身边的贵妃说着俏皮的话，可他的目光总是无意识地向着江寻看过去。

从江寻出嫁后，江归鸿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今天她坐在这里，直到现在都没有同自己说上一句话，但不知怎的，江归鸿还是觉得她有些不大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江寻刚才看向自己那漫长的一眼，又或许是因为他心中在某一个瞬间被轻轻扎了一下，有一点疼，但又觉得一直空缺的地方在今天彻底圆满了。

江归鸿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如此诡异的想法，在江寻刚出生的时候他心中无疑是十分欣喜的，只是几年后，他膝下的孩子越来越多，江归鸿对江寻不像从前的那般重视了，但对她总有一份特别的怜爱。

可江寻的性格越来越闷，越来越不讨喜，到后来林溪玥进了宫，要不是她突然找了自己让自己多去皇后的宫里坐一坐，他都快要把江寻遗忘了。

哪有公主来管他老爹后宫里的事，江归鸿当时气得不行，只觉得从心底升起的怒火直朝着天灵盖去了，在骂了江寻一顿后还不解气，又跑到皇后的宫里把皇后痛斥了一顿。

江寻那段时间就是被皇后给教傻了，想到此，江归鸿对皇后又有了几分迁怒。

他看着江寻只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放下，再也没有拿起来，江归鸿眉头紧蹙，这孩子吃得太少了吧，是东西不合胃口吗？他看着自己不远处的那碗杏仁佛手，莫名觉得这个糕点江寻应该会喜欢。

而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了，这皇上一看到文乐公主就皱起眉头，可见实在是烦透了江寻了，说不定明年千秋，能直接让这位大公主留在家里。

“陛下在想什么呢？”贵妃林溪玥将一块糕点夹到江归鸿的碗里，她今天特意画了精致的妆容，选了平日里最喜欢的这套一群，她很少会这样盛装打扮，今天会如此，不是因为今天是江归鸿的千秋，而是因为十三王爷回来了，他现在就坐在廷下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林溪玥怕自己总忍不住看他会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江归鸿的身上，对江归鸿说：“臣妾叫了您好几声，您也不应。”

“哦，”江归鸿回过神儿来，下意识地没有提江寻，只是对林溪玥说，“朕刚才在想贵妃给朕准备了什么样的贺礼？”

林溪玥掩唇轻笑了一声，“等会儿您就知道了。”

下面的人陆陆续续地送上贺礼，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不过江归鸿贵为一国之君，什么样的宝贝他都见过，知道这是臣下们的一番心意就是。

很快就轮到了江寻与齐哲，这不仅仅是江寻的事，也关乎了齐家的脸面，齐哲早早就备好了礼物，是尊血玉珊瑚，在众多的贺礼中平平无奇，无功无过。

江归鸿看着那尊血玉珊瑚，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欣喜的表情来，反而问江寻：“公主就只给朕准备了这个？”

江寻抬头看着江归鸿，这些年她在修仙界找那个给江归鸿攒下了不少的生辰礼，他不醒来，自己也没有办法送给他，而原主在府里的时候倒也为江归鸿绣了一架屏风，只是后来被齐老妇人随便找了个理由给拿走了。

而众人一听江归鸿这话，一致以为皇上是想找借口发作这位公主了，齐哲也同样是这样认为的，他连忙跪下，对江归鸿请罪说：“还望陛下宽恕公主，公主前一段时间身体不适，所以忽视了您的千秋，这尊珊瑚是儿臣让人找来的，父皇若是不喜欢，一定要罚，就罚儿臣好了。”

齐哲这明面上看是在将罪责自己一个人全部拦下来，可实际上却是告诉江归鸿这件贺礼是他自己准备的，江寻什么都没做。

众人这一听，更加觉得本来已经失了宠的江寻日后肯定会更加被江归鸿厌恶。

江归鸿心想我干嘛要罚呢，这不就顺口问一句嘛，就是觉得这尊珊瑚虽然不错，但只有这么一件东西，他这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种怪异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江归鸿正要开口询问江寻，身边的太监跟他禀报说：“陛下，国师大人来了。”

江归鸿也不再管江寻了，连忙对太监说：“还不让国师快点进来。”

江寻对国师并不感兴趣，在已知的故事里，这位国师并没有出场几次，等到林溪玥诞下皇子，更是干脆辞官云游去了，再也没有在皇城出现过。

江寻望着自己眼前的琉璃盏，她不知道江归鸿的意识现在被这个世界的剧情污染到什么程度，需得找个人少的时候再探一探江归鸿如今的情况。

她现在也是个普通人了，只有一条小命，得珍惜一点。

不久后，国师从殿外走了进来，而随着他渐渐走近，大殿内霎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众人的呼吸声也不大听得清。

这种场面也就刚刚江归鸿进来的时候发生过，江寻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她抬起头来，向着国师的方向看了过去，眼前的这位国师大人竟然是与修仙界的那位神尊几乎是一般模样。

光风霁月，天下无双。

好像没有比这八个字更适合他的词语了，他站在灯火葳蕤处，烛光落在他的眼角眉梢，为他冰雪般的容貌平添了两分烟火之气。

这个世界中并没有修仙者，但是看着他，江寻便觉得他这样的人不该是在人间。

国师在座位在与江寻隔得不远，自落座后，江寻便频频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他，她不知道是因为这位国师与那位神尊有什么关系，还是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

良久后，就在江寻欲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国师察觉到她的视线，向着江寻的方向看过来，问她：“公主为何一直这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