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昭阳,简星像面镜子,每每近距离面对他,他就会将自己一直有意忽略的那些痛苦和羞耻反照得清清楚楚,不想看也得看。
如果只要长得好看,粉丝够多,演技就能得过且过,拿到一个大项目就能混个影帝影后,那么他演的东西算什么?
如果按这个行业的标准、按世人的标准,韩铭逸比他成功,简星比他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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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那么他多年的坚守又算什么?
他一直在做的事是什么?演员,到底是什么?
“第一次见面时,前辈还说我有灵气,”简星继续轻声说着,“难道是骗我的?”
昭阳抬头看他。
他分辨不清简星眼角眉梢、字里行间的真真假假。简星的难过有点跳脱,却又毫无矫揉造作的痕迹,真实得很戏剧性,或者说,戏剧性得很真实。
他摸不透简星。韩铭逸的假他一眼就能看穿,所以应对韩铭逸时虽然膈应,却很清醒,清醒得毫不犹豫。但简星这个人,他看不太懂。
真诚又圆融,伶俐又桀骜。
“……没骗你。”昭阳说。
简星跟韩铭逸不一样,跟很多人都不一样。一个人的表演有没有用心,昭阳一眼就能看出来。简星的戏,不完美,却能触动到他内心。
简星朝他又凑近半步,“真的么?”
昭阳退无可退,僵着脖子点头,“真的。”
“那前辈还愿意再教我么?”
简星这一句逼问太温柔,昭阳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好。”
应了声才猛然醒悟。回头肯定又要后悔,又要骂自己傻逼。
净给自己找罪受。
“那就说定了。”简星一秒接话。
“……”
是又双叒叕掉坑的感觉。
“今晚我去找前辈。”简星说。
“今晚?”昭阳奇怪,“你不是……”
有饭局么?
昭阳没说出后半句,简星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笑道:“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重要的人只有一个。至少今夜如此。
周旋半天,总算得了昭阳一句肯定答复,简星转身要回人群里,临走前,突然回头对他一笑,“前辈先去休息吧。我很快回来。”
虽然答应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既然应了,就得守信。吃过晚饭,昭阳在房间里看剧本,等着简星回来后联系他。
他知道“很快”是个虚词,就跟“我还有5分钟到”实际上表示一个小时后到一样,没指望简星真的来去如风。
但昭阳也没料到,他从7点等到11点半,一整晚都没等来简星的一个字。
昭阳好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在微信对话框里输入几个字又删除,反反复复。在拨号界面里输入简星的电话号码,却无论如何也按不下那个拨号键。
简星肯定很忙吧。顶流都这样。昭阳曾也算是感受过,成天来去如风,一天只有24小时,却有一万个通告要赶。他还试过连着一个月睡觉都在车上和飞机上解决……
当时觉得只要一个环节没做好,世界就不转了。后来回头想想,那是错觉。世界没了他一个爱豆还转得好好地。
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瞎忙。
11点40分。昭阳收起剧本,放好手机,关灯,睡觉。
拍了一天戏,又看了一晚上剧本,累是挺累的,却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昭阳自己没数,他3分钟内翻了10次身。
明天要不要问问简星怎么回事?
放了别人一晚上鸽子,怎么着也该有个解释吧?
算了……还是不问了。多大点事啊,可能在简星眼里真的不值一提,说不定就是兴之所至,随口说了一句,他还当真了。
也好。这件事过后,简星不会再缠着他讲戏了吧?
至于他欠简星的人情,他会找机会还的。
等拍完这部剧,就此两清。
本来就不该是有交集的人。
昭阳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翻来覆去,一个接一个念头绕得他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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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烦躁。今晚这一觉又要睡不好了。
他一向浅眠,拍戏时更是如此,想得太多,脑子松不下来。
昭阳在胡思乱想中好不容易陷入朦胧,敲门声笃笃笃地响起,惊得他浑身一震。
这敲门声非常粗鲁,完全不像平日那种带着礼仪而来的正常敲门声,而且这还是深更半夜,显然门外之人早已不顾虑什么社交规范了。
昭阳起床开灯,满腔疑惑贴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没人。
昭阳直接发问:“谁?”
“前辈……”
熟悉的声音。
昭阳一惊,连忙开门,结果毫无防备地,在一阵浓烈的酒气中,简星整个人朝他身上扑来。
简星醒来时,看到的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他以为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愣神了半天,待宿醉的头昏脑涨缓过去一些,磨磨蹭蹭地起床,打了个断断续续的哈欠,懒懒地往房间里张望一圈,猝不及防地看到另一个人。
是昭阳。
昭阳正坐在椅子里,趴在小小的桌子上,半边脸枕着双臂,就以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睡着。阳光从窗外打下,铺上昭阳线条柔软的脊背,铺上他线条更柔软的侧脸,呼吸平缓,嘴轻轻张着,光斑在微微颤动的睫毛上闪烁,平静得熠熠生辉。
简星愣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掀开被子,下地,赤着双脚,无声无息地走到昭阳面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前辈,到床上去睡吧。”
昭阳这一夜都半睡半醒地,几乎没有深睡过一刻,简星的声音尽管很轻,却离得太近,昭阳一下就醒了,人却还茫然着,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
然后,天灵盖一痛。
更痛的是另一个人。简星感觉自己的下巴被甩了个下勾拳,一声哀嚎后,仰面倒在了床上。
昭阳一睁眼就看到简星的惨状,这回彻底清醒,嚯地起身,想上前安抚简星,又不好靠太近,只好在床边干着急,“你——你没事吧?”
简星以手背揉了揉下巴,艰难地半撑起身,抓起床头柜的手机当做镜子看了看,“还行,没毁容,不然——”他看向昭阳,“前辈你就得对我的后半生负责了。”
昭阳:“……”
他想说他的天灵盖也很疼。简星的下巴是真的尖,戳他脑壳上跟锥子似的。
果真是美人在骨不在皮。虽然简星的皮相也很过分。
简星终于坐直身子,“这里是前辈的房间?”
这话当然是明知故问。昭阳点头,又看了简星片刻,“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简星有那么一点印象。但也只是非常模糊的一点。有些事情他自己都没法肯定。
于是简星避而不答,笑了笑,“前辈,我昨晚没做什么吧?”
昭阳穿着一身非常朴实的居家睡衣,扣子一颗不落地扣得端端正正,乖巧得不像话,让简星有点小失望。
失望过后,又禁不住地开始想入非非。昭阳睡衣的领子再高,也遮不完他那一小截凸起的白皙锁骨。
……打住。
简星以意志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看看自己的衣服,也穿得好好的,按常理推断,他昨晚应该是没做什么。
真不知该说他长大了还是老了。进了这个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圈子,反而被纪哥管束得逐渐往中年养生老干部的方向靠拢。
大概也是昨晚真的喝多了。他但凡还有那么一点自主行动力,半夜三更地和自己看上眼的人单独共处一室……他绝对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
昭阳正儿八经地把昨晚的情景给他复述了一遍。
简星大半夜地强行敲开他的房门后,一身酒气地朝他身上砸来,昭阳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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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但简星九分醉意之外还留着一分克制,他的手撑着门边,没让自己的所有重量都压着昭阳。他的呼吸混着酒气,浓郁刺鼻,原本磁性的嗓音断断续续,低若蚊呓,含混难辨,“前辈……是不是让你等很久了……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昭阳的心一下就化了,仿佛一座好不容易凝起的冰山轰然坍塌,转瞬之际融为春水,滚滚东流。不管之前心情有多闷,这一刻他都原谅了简星。
走廊里空无一人。全世界都在睡觉的时间,昭阳不打算去惊动任何人,搀着简星进了屋,关上门,又把人扶到床上。
简星还在喃喃地说着对戏的事情,躺到床上后,昭阳正要转身,简星一把拉住他的手,眼睛闭着,嘴一张一合,“前辈……你真好……我可羡慕你……你知道么……”
昭阳被他拉着,站在床边,低头看着简星。
“小赵……你去告诉纪哥……以后老子谁他妈也不伺候了……”
“周燃你他妈滚蛋……老子说了不演你那破剧……”
简星一通醉话说得乱七八糟,昭阳默默地听着,趁简星说得起劲,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冲了杯温水,哄着简星喝了几口之后,简星就渐渐安静下来了,动也不愿动一下。
昭阳帮他脱去外套、鞋子,摘下耳环、手表、戒指,小心地把他的手机拿出来,放到床头柜上,免得压坏,再找出一块新毛巾,沾着热水给他擦了擦脸和脖子,最后给他垫好枕头,掖好被子。
自己在一旁的桌子上睡了一夜。
事不是什么大事,昭阳照顾喝醉酒的朋友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这一次,昭阳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起简星昨晚的样子。
跟平时意气风发的他是那么不一样。
简星说的那些话,是酒后吐的真言么?
他羡慕自己?
昭阳知道简星说的纪哥就是他的经纪人。昭阳也跟经纪人打过交道,当年的那些经历,这辈子都不会忘。
昭阳考虑再三,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口:“你昨晚,没有……”
话到一半,怎么都觉着别扭,昭阳思来想去,仿佛回到了语文考场,词都是认识的词,却死活造不出一个能用的句子,再三挣扎,才憋出了不甚理想的最终答案,“就是……还好吧?”
真开了口又有点后悔。他怕自己的关心被对方当做满怀恶意的八卦,触碰别人的伤疤是件很敏感的事。
昭阳这欲言又止听得简星有点懵圈,“……嗯?”
半分钟后,简星反应过来了,勾起嘴角,笑得眉眼都弯了,“前辈,你是担心我被潜规则?”
简星连个码也不打,赤/裸裸地挑明这个屏蔽词,昭阳怔了怔,尴尬地移开视线,脸上发烫。
在心里暗骂自己一百遍。
……蠢。蠢死了。他们又不熟,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这种事,也轮不到他操心。
“哈哈哈——”简星还在不留情面地笑,笑够了,才开始解释,“昨晚那顿饭我吃完就走了,是正好有个朋友回国,被拉着去喝了几杯……”
那个朋友就是周燃,要不是看在他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情份上,简星才懒得理他。
“哦。”昭阳闷闷地应了一声。
昨晚他还为简星揪了一阵心,简星这个条件,放圈子里谁不得对他有想法,应酬场上的腌臜大同小异,昭阳一不小心就勾勒出了一个顶流人前光鲜亮丽人后无尽心酸的剧本,不由真情实感地心疼起这个后辈来……
行,他自作多情了。
简星注视着昭阳的表情,昭阳越闷,他竟越开心。
前辈在担心他啊。
“前辈放心,”简星笑道,“我肯定能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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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昭阳:“……嗯。”
简星不逗他了,抓上外套,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揣进兜里,“前辈,昨晚不好意思,改天我一定赔罪……”
他本想说他平常真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但又想想,他没分寸起来,似乎这比过分多了。
简星说到一半,动作停住了。
“怎么了?”昭阳问。
丢东西了?
可别吓他。昭阳自己用不起奢侈品,但简星戴的那块萧邦手表他还是认得出来的,外套的logo是雅格狮丹,耳环和戒指……认不出牌子但是看起来很贵的亚子,很有可能是出自哪个名设计师的独家设计。
总之,简星这人随便往外一走,那就是会呼吸的人民币,他身上那些玩意儿哪怕只丢个配件,昭阳都赔不起。
昭阳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紧张兮兮。
简星在两边裤兜里都摸了摸,又在衣兜里摸了摸,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对昭阳真心实意地歉笑,“我房卡锁房间里了。”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简星稍微有点印象。
昨晚周燃的意思是让简星干脆别回去了,在外边浪一夜当放个假,他第二天送简星回剧组赶行程,被简星果断丑拒。
到酒店后,小赵把简星送回了房,待小赵一离开,简星直接出房门,来到隔壁,敲门。
房卡什么的,早忘到脑后了。
没房卡也没什么,可以呼叫前台用总卡开门。但简星下一句话就堵死了这条路,“前辈,能借用一下你的浴室么?”
昭阳以为简星就是上个洗手间,三分钟可以解决的那种,结果他花了三十分钟,在里头洗了个澡。
他们今天的戏都在晚上,下午才去片场准备,早上不用赶时间,所以昭阳一直没换衣服。另外,也是怕简星洗着洗着突然出来……这房间跟狗窝似的,转个身都能碰着,届时两个人都衣衫不整,那场面就会很微妙。
昭阳只想先尽早送走简星再说。
可没等他送走简星,手机就响了。
是林溪谷,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房间是306吧?”
昭阳:“?”
林溪谷:“开门。”
昭阳:“???”
林溪谷:“我在你门口了。”
对于他的突然到来,林溪谷以为昭阳会激动地给他一个拥抱——好吧这是妄想,那至少表示一下欢迎吧,可昭阳开门后,林溪谷看到的是他满脸的惊恐与愕然。
林溪谷拎着行李就往门里挤,对昭阳的欢迎仪式甚是不满,“你什么表情这是?不知道的以为我是来抓奸的——”
林溪谷顿住。
一语成谶。
洗手间的门正好开了,简星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浑身湿漉漉地淌着水珠,边出来边问:“前辈,还有没有别的毛巾……”
他倒是不介意用昭阳的毛巾,主要觉得昭阳会介意。
林溪谷愣在原地,手里还凌空提着他的小旅行包。
他看看昭阳,又看看简星。
再看看昭阳,又再看看简星。
旅行包砰地一声掉到地上。
他看到了什么?
穿着睡衣的昭阳?性感出浴的简星?
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年共处一室?
不。
他看到了明天的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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