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呼吸微微加重。
手微微轻颤,像是在克制这什么。
好舒服,好舒服
若是能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正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来,“县主,县主,您起了吗”
是喜鹊的声音。
师桓如梦初醒,思及方才所想,面色微变。
正好,师施也终于放开了他。那一瞬,师桓不经意地微微松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慢慢冷了下来。
他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那种可怕的失控感,他平生从未感受过。
“快快快,哥哥,快把衣服穿好。”这时,师施捡起地上的衣服要给师桓穿上,师桓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似是像遇到了洪水猛兽。
好在师施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见他自己拿过了衣服,便没再管了。
喜鹊正好推开了门,匆匆给师桓行了一礼。见到师施,小丫头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县主,您快回去梳洗吧。方才宫里来了人,宣了太后娘娘的口谕,宣您进宫。”
太后
一听到这两个字,师施便微微抖了一下。
她的动作很细微,不仔细看觉察不到。但师桓离她很近,自是注意到了,那是人害怕和愤怒时的反应。
他眸色加深,眼底生起了点疑惑。
“县主,快别愣着了,快走吧。”喜鹊催促着。
师施回过神来,转头对师桓道“哥哥,那我先走了,待我回来再来看你。”
说罢,师施便随着喜鹊匆匆走了。
师桓站在原地,看了那离去的背影一眼,又垂头,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篮子里,那里面还放着馒头和小菜,以及药物。
“妹妹”他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唇角冷冷上挑。
他从不需要这种愚蠢的生物。
况且,她也从来不是。
他们身上流着的血,可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上一世也是如此,太后宣她进宫,说是怜惜她年幼丧母,便让她在宫里住下,祖孙俩人正好做个伴。
这一住,便住到了师施身死。
几月前岭南大地震,随即爆发瘟疫,朝廷赈灾不力,不久便出了民乱。岭南乱象现,匪乱四起。
朝廷必须派人去平息叛乱,稳住岭南。
大庆建朝已经两百余年,传到当今,庆朝已经从雄盛走向了衰败。而且当今也不是一个明君,根本无力转变国朝的命运。
不但是岭南起了叛乱,全国各地已经有多处现了乱象。
北方大旱、南方洪水,朝廷不但没有为百姓减免赋税,甚至还增加了不少苛捐杂税,导致百姓生活更加艰难,民怨沸腾。
然而这一切,上一世的师施都不曾得知。
她一直住在花团锦簇、热闹繁华的长安城,又被保护得很好,哪里能知道这些国朝大事不止是她,长安城的贵人们多与她一般,还沉浸在这浮华中,不愿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
便是当今圣上和太后,不也是如此吗
如今朝廷积弊甚深,大庆从皇帝到朝廷官员们都只顾着醉生梦死,只要能保证他们的荣华富贵、安逸生活,哪里会在乎百姓的生死
只是这次岭南叛乱闹得太大,朝廷上下相互推卸责任。
但当务之急却不是先问罪的时候,而是必须派人去岭南平乱。
岭南距离长安城多达数千里,地处偏僻且穷困荒凉、多瘴气,自古以来,便都是流放罪犯们的苦地。
即便是去岭南做官,也多得是死在任上的。
况且,岭南如今匪乱多,比之前更危险。那些朝廷官员们一个比一个精明且爱护自己的小命,谁也不想做这个倒霉鬼。
推过来推过去,这倒霉事便落在了卫国公师容凛的身上。
卫国公熟读兵书,军功赫赫,武功高强,且刚正不阿,在大庆很受百姓爱戴,他去自然是最合适的。
当然,以上只是那些人推诿的说法。
皇帝之所以派她父亲去,不过是因为她爹爹功高震主,皇帝忌惮爹爹,便趁此机会把爹爹远远的打发了出去。
最好是一去便永远也不回来。
这一点,是师施死后才明白过来的。
上一世,师容凛带着师桓奉命去了岭南。
而她,在众人的劝说恐吓下,最终选择留在了长安城。
那时,太后对她很好,对她多有赏赐,她甚至比很多公主都要金贵。师施曾为此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是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女儿,就连皇帝舅舅也很是宠爱她。
可经过上一世那遭,抛开迷雾,现在的师施却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彼时的师施不过十四岁,是一朵从未经过风吹雨打的温室娇花。太后等人在她耳边一直重复着岭南有多么穷、又有多么危险,吓得师施寝食难安。
师容凛也不忍心女儿跟着自己去岭南受苦,而且他以为自己很快便会回来,便把师施留了下来。
却不知,这一切都是那些人的阴谋。
他们费尽心力留下师施,不过是让她做一个牵制师容凛的棋子和人质。偏偏她还以为是因为太后宠爱她,不但不知收敛,还因此越发张扬。
也难怪那些人私底下嘲笑她是草包了。
想到此,师施有些丧丧的。
原来她真的这么笨啊唉,可怜的长乐县主失落的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遗传到爹爹和母亲的聪明才智呢”
与未来造反成功、做了皇帝的师桓相比,更是被比到了尘埃里。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实。
“县主您怎么能这般说自己呢”喜鹊不赞同的摇头,“在奴婢看来,您又聪明又漂亮,您何必妄自菲薄长安城不知有多少小娘子羡慕您呢。”
师施看了喜鹊一眼,叹气声更重了。
唉,就连自己的丫鬟也这么傻。
喜鹊边给师施梳头,边继续说着“县主长得可真美,瞧瞧这脸,跟画里的仙女儿似的。您看看,老天爷多偏爱您啊,您可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镜里的女孩肤白若雪、唇若点朱,眉间一点朱砂痣,当真是美到了极致。
师施捧着脸,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自己的美貌当中。心中诡异的得到了些许安慰,或许就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上天为了公平,不得不稍稍收走了一点她的聪明才智。
对,怪只怪她长得美。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师施已经想清楚了。
她怎么能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比呢这一次,她只要紧跟在师桓的身后,待他造反成功后,跟着他鸡犬升天就行了。
她握了握拳头,眼中是对公主之位的志在必得
梳洗打扮好之后,时辰也不早了,师施便不再耽搁朝宫里去了。临走之前,她环视了一圈,突然问道“齐嬷嬷呢”
喜鹊回道“说是昨晚受了寒,齐嬷嬷在屋里休息,今儿请了假。”
“哦,原来如此。”师施面带关心,“那赶紧让人请个大夫来给嬷嬷悄悄,可别拖出了问题。”
喜鹊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师施却率先道“这样吧,齐嬷嬷年纪也不小了,天天当值确实太累。这几日便让齐嬷嬷好好歇息,就不用来伺候了。”
其实齐嬷嬷哪里是受寒了,不过是熬夜赌了钱,偷懒罢了。
不过这正合了师施的意,她的目光落在旁边沉默寡言的刘嬷嬷身上,突然开口“刘嬷嬷,这几日你就多担待些,齐嬷嬷的活你先替她接着。库房的账本和钥匙你先拿着,待本县主回来再看。”
“母亲不在了,本县主便是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了,是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也为爹爹分担分担。”
刘嬷嬷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才忙行礼谢恩领命。师施满意她的反应,又嘱咐了她几句,便施施然走了。
全然不管自己这个命令掀起了怎样的风暴。
刘嬷嬷并非从宫里出来的,而是十五年前被昌宁公主救下,从此便跟在公主身边伺候。
只是因为齐嬷嬷自觉她的出身比刘嬷嬷高,便一直排挤刘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