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漪咬紧了后槽牙,低低地“嗯”了一声。
面对这与她仅有血缘关系维系的将死之人,季漪心里一时间复杂到极点。
她空白了二十年的亲情怎么可能几句话就弥补得了。
但她心底还是横生出几分悲哀。
“对不起”病床上的人声音轻不可闻。
季漪直起身子,双手无措地互相摩挲,她总觉得她该说些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
在更轻地一声低语后,那沉重如山的苍老的眼皮缓缓合上。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支撑她等到季漪开口回应。
合上眼,就将此生悲喜都隔绝。
也带走了季漪压在最心底的怨念。
她的对不起到头来也并不能换到季漪的“没关系”。
这本就是将死之人不切实际的奢望。
季漪平静地站起身,走出病房,对杨芩说“她走了。”
杨芩点头应下,进去处理余下的事务。
季漪后来也并没有收到杨芩叫她参加葬礼的消息。
也许只是简单的火化掉,无声无息的送走。
出医院的时候,对面街上还有小朋友牵着气球在前面跑,大人跟在后面笑着喊“跑慢点。”
季漪一时有些晃神,也只是片刻。
儿童节啊,从来没过过。
回家的路上,陈砚将左胳膊肘搭在大开的车窗沿上,安静地开车。
季漪花了点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她说“有点复杂。”
陈砚“嗯”了一声,什么都没问,也没有安慰,更没有做出评价。
季漪说“喜也说不上喜,悲也说不上悲。但还真有点难受,不知道是因为亲眼看到一个人死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是个很感性的人。
虽然这些年也大姐大惯了,但骨子里是看个悲情电影就能哭一晚上的人。
所以她分不清到底是见证死亡让她难受,还是为死去的人难受。
“想吃什么”陈砚以前总被认为是直男倒也不是没理由。
季漪被他一个问句强行从那点儿悲伤中剥离,无奈地抓了一下头发,“想吃高贵的桶装方便面。”
没工作的陈砚大有坐吃山空的架势,每天看着卡里的余额慢慢变少也不
心疼。
季漪捶他一拳说“你他妈真吃空了日子准备怎么过要饭去吗”
陈砚翻了个身,悠悠地说“吃空了就卖房卖车。”
季漪气得不行。
这段时间湛柯没有再联系过陈砚,每天例行骚扰几十条的短信也不发了,电话也不打了,更没有突然出现在陈砚家门口,然后强行挤进来。
一连大半个月。
陈砚不得不承认,起初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这种不适应太过轻微,出去和狐朋狗友们唠唠闲嗑喝喝小酒就能抛诸脑后。
陈砚生日快到了。
杨戚打来电话,又是清晨。
打游戏到半晚上的陈砚迷迷糊糊地接起来,连一个“喂”字都懒得提起力气说。
“砚哥”杨戚精神无比,“我今天早上起来一看日历,你生日快到了啊。”
陈砚将手机放在耳朵边,从鼻子里发出明显不清醒的“哼”一声。
杨戚接着问“你最近缺啥不我寻思得送个礼物,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堂。”陈砚不应声,他就自言自语,“去年问你要啥,你说要个打火机,那破打火机值几个钱,我当时就决定今年得送你个值钱玩意儿。”
陈砚被吵得皱起眉,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适应了一下光。
他没睡醒,说话都说不清楚,声音都是散着飘出来的,“准备送我房子了吗”
杨戚沉默了。
“你在做梦。”半晌后,杨戚说。
陈砚“你猜对了。”
然后利索的点了挂断。
翻个身继续做梦。
陈砚生日的确快到了,除了杨戚这个大清早扰人清梦的傻逼之外,陆陆续续倒也有几个玩得不错的发微信问他最近喜欢什么。
陈砚没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彩票,就随便乱扯了几个小物件。
季漪最近莫名其妙忙起来了,要说是她的小店生意突然火爆,陈砚是不信的。
不过他也没多问,猜倒是能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估计是在为爱情大业努力。
季漪不回家,陈砚就一个人天天趴在床上打游戏,打累了就睡,醒来继续打。
要不是季漪偶尔回来看看时发现这人只是沉迷游戏,她还真差点以为陈砚又出什么问题。
6月26日。
六月底的天已经闷热不堪,
陈砚天天呆在家里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这太阳逼得人对外面的世界失去兴趣。
吹着空调盖着棉被打着游戏不好吗
为什么要和烈日斗个你死我活,最后发现只能自己死,然后在心里疯狂飙国骂。
躺在床上的陈砚如是说。
他这几年过生日,日子卡的比以前准多了,不需要为了各种原因提前或者推后。
但也没再带来什么刻骨的记忆。
陈砚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今年也是如此。
端起酒杯,听大家层次不齐地说“生日快乐”。
一群大男人幼稚的偏要吃蛋糕,点上蜡烛关了灯,起哄要他许个愿。
陈砚真觉得如果年轻个几岁,这蛋糕下一秒就得牺牲在他身上。
“砚哥砚哥,许什么愿了”桃子探头探脑地问。
杨戚直接照着他脸推了一把,“滚你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你他妈二十几岁的人了不知道这个”
桃子迅速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把,“你还给我越来越过分了看在砚哥面子上,今天饶你不死。”
杨戚冲他比划比划拳头,“你他妈傻逼吧,这话你说了几年了你自己数数,我现在活蹦乱跳的是个奇迹”
“你这智商还能找到对象就是医学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