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淳脚步停住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将扁担挑在乔四面前,直拦得他倒退了两步。
“青天白日,不要太过分”
乔四一惊“萧淳,你真要多管闲事”
“我本不想管,可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未免太不要脸了”
清晨的街面上人不多,这一阵嘈杂,便将街上的人都吸引过来了,人人指指点点,乔四也不敢太放肆,退后几步,指着萧淳的鼻子冷笑“萧淳,你手脚很快嘛,这寡妇刚搬过来,你们就勾搭上了”
萧淳大怒“你嘴巴放干净些”
乔四吓了一跳,往外跑了几丈,才回头叫嚣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等着”
胖丫鬟边哭边摇晃晕倒在地的花娘子,继而用可怜无助的目光望住了萧淳。
“萧公子,我家娘子她呜呜呜”
萧淳叹了口气,俯身将花娘子抱起来,又命那丫鬟去请大夫。
整整两个时辰,灌了两服汤药,花娘子才悠悠醒转过来。期间那胖丫鬟只会嘤嘤地哭,其他便是扯着萧淳的袖子不许他走。萧淳无奈,又念及她主仆对自己母亲的好,只好一直看护着。
花娘子被扶着起来,靠在榻上,苍白虚弱,气若游丝,面容凄苦,实在令人怜悯。她咳了两声,道
“萧公子,今日难为你了。你帮了妾身,今后在青衣镇,也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了。”
萧淳心中多少也有些发愁,但听对方这样说,不由得心软道“娘子不必担心,我一个大男人,不怕这些。”
花娘子盈盈地淌下泪来“人生多苦。妾身这半副残躯,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萧淳安慰道“娘子不要这样说,你年纪还轻,还有
许多岁月要过。”
花娘子叹了口气,目光停在某处,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萧淳这时才算看清了她的样貌。她生了一双很适合笑的眼睛,正因如此,愁苦起来也格外引人怜惜。
他定了定神“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花娘子仿佛从梦中惊醒,蓦地扯住他衣角。
“萧公子且慢”
她对上萧淳的双眸,又慌张地低下头。片刻,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地,对丫鬟道“你去外面守着,我有几句话想对萧公子说。”
萧淳有些发愣,知道如此不妥,却又迈不开步子。
花娘子咳了两声,垂首道“萧公子,妾身知道如此不妥,在此先向您赔罪了。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接下来我说的话,若是污了您的耳,您便当做从未听过。”
萧淳胸中怦怦,面上仍镇定道“娘子请说。”
花娘子又叹了一会儿气,斟酌了片刻,似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
“妾身的处境,萧公子想必也知道一些。”
“嗯。”
“世上可接近之人虽多,却都是居心叵测。妾身自来了青衣镇,只遇上两个真正的好人,一是萧妈妈,一就是萧公子你。昨日与萧妈妈在此,她提点了妾身。妾身虽家有薄财,但一介孤女,如何能在这荆棘世间立足唉,妾身有一不情之请,还请萧公子听了勿怪。”
“妾身有心与君结缡,不知萧公子意下如何”
萧淳怔住,遂继陷入沉默。
花娘子道“公子先听妾身说完。妾身本也无心再嫁,可一则先夫与妾身恩义甚深,不忍他偌大家业就此离散入外人之手,二则”她咳了几声,“妾身得的是心疾,大夫诊过,活不过二十岁。妾身只想余下这两年能过得轻松一些,有个依傍,不必自己四处奔走,待命终之日,能有身边人将妾身收葬,不至于孤魂流落荒野”说到此处,她凄凄然饮泣。
萧淳面露不忍,但仍道“娘子,萧淳已心有所属,不日便要成亲了。”
“那日便听萧妈妈说了,是有一位甘华姑娘是吗唉,想必是位温柔贤淑,宜家宜室的好姑娘。”
提到甘华,萧淳心中浮起淡淡暖意。
“温柔贤淑,宜室宜家都算
不上。”甘华性子淡漠,只有两人私下软语温存时才显露些女儿家的温柔,为人也极有主意。“但她她是极好的,对我也极好。”
花娘子神情凝了凝,又垂眸道“萧公子,妾身无非是想要个名分。妾身与公子仅有两面之缘,却已知道公子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妾身这身子,既无法诞育子嗣,便是履行夫妻之礼也是难的。倘若蒙公子不弃,妾身愿与那甘华姑娘不分大小,平起平坐,并每日清心礼佛,祈求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萧淳愣住了。
“妾身看出来,公子有凌云之志,早晚是要出头的。可是如今世道艰难,上有老母奉养,公子又怎能心无挂碍地进京赴考呢将来又拿什么来照顾萧妈妈,照顾甘华姑娘呢”花娘子一双水眸直直望进萧淳心中。
“公子若肯接纳妾身,妾身愿倾尽所有,为公子奉养母亲,照顾甘华姑娘。如此,公子便可安心赴考,他日的荣宠诰命,都是甘华姑娘的,妾身统统不要。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萧淳陡然一悸,下意识便要闪躲花娘子的目光。话说到此处,才真正说到他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