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顺带引出了第三点。

看过万溪国主展颜轻笑的人，都没活过下一炷香的时间。

此人喜怒难以揣测，所做之事找不出章法，尽是随心所欲。

前一刻温润如风，下一刻暴虐无常。

刑罚时而严苛时而松缓，有罪者他可能会放过，无罪者他可能会杀。

高兴时灭人全家，不高兴时灭人全族。

万溪国内扬起的血雨腥风，像是一点儿也不逊色百年之前。

国主的心情再多换换，兴许还能更胜一筹。

‘现在，我大概是世上唯一能看到他笑，还不会被立马灭口的人了。’

冷青自嘲地想：‘前提是我能看见。’

和马赛克打脸上的boss坐一起吃饭，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又快吃不下……

冷青（顿住）：“……”

居然还挺好吃！

他在不知不觉间，把桌上的菜吃了一半。

秉承只要别人不尴尬、自己就不会尴尬的原则，冷青淡定地搁筷，擦嘴。

boss果然轻轻地笑了。

笑声仿若羽毛滑过耳垂，明明没有实际接触，却像是真的在用指尖轻柔摩挲。

撩人的杀伤力，竟比青玉版本的他更强。

现在叫桑池的boss说：“师尊高兴便好，我还害怕你不喜欢，担心到了现在。”

冷青敷衍回复：“都行，都好，都满意。”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也是憋到了现在：“从踏进这里一步开始，所有人都在吹……嗯，表达敬仰之情的那个大能——”

“总不会是，在说我？”

boss亲切地道：“当然是你啊。除了你，我最爱的师尊还能是谁呢？”

提到了“爱”。

冷青眼前纯黑的气团似是微晃。

这里只有些微的变化，而在他们身周，却像是有难以言喻的灾难降临。

“是……我太怕讨不得师尊欢心，平时这里太安静，至少要在你到的时候，热闹起来。”

桑池道：“师尊不是喜欢听赞扬的话吗？这些人最爱编出话来奉承我，我听了，还算顺耳，虽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描述，可挪过来形容师尊，再多加些切实的修饰，倒是堪堪够格。”

“师尊全身上下乃至于魂魄，都是完美的，怎么夸赞都不够，我便让他们发自内心地称赞你。”

“一刻都不能停，直到你高兴为止。”

“师尊，听到了这里，你感觉如何？若还是不够，我让他们继续便是。”

时间与空间仿若一同静止。

说书先生沙哑如磨砂的嗓音，不等干涩到失声，就戛然而止。

食客全靠伪装强凑出的欢喜，唰地褪去了颜色，身体抖成了筛子，显露出最直白的胆怯与恐惧。

再往远处。

只因万溪国主的一句话。

僵硬的欢声笑语凝滞了。

全国上下营造出的轻快氛围，都在同一时间，被掐断脖颈般哑然消失。

身处漩涡中心的冷青沉默片刻，才道：“谢谢，我已经很满意了。”

桑池似乎歪了歪头，突然伸手过来，捏住了他搭在桌面的手指，还小小地用了点力。

“真的吗？”

“真的，你不是问过好几遍了吗。”

“太好了，师尊，我相信你。”桑池高兴了。

他站起了身：“那我们走吧。”

冷青没有反抗，就算一心想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他知道boss看出了自己的本性，此时心情抑郁，也懒得装傻。

便顺从地被boss二号牵着，走出了与四周建筑格格不入的客栈。

然而，在快要踩到地面最近的阳光时，脚步突然顿住。

“……”

冷青披着一条黑色斗篷，身形被遮得严严实实。

他出来，风吹拂到面上，连带着掀开了一点脸旁的帽檐。

但没有吹开。

桑池在第一时间，将轻薄的布料轻按了回去。

恰好，抚住了他的耳。

桑池柔声道：“师尊其实觉得吵，我知道。”

冷青敏锐地觉察到异样，眉头蹙起：“没有，我只……”

桑池：“我也这么觉得。”

桑池：“那就让他们再安静一下。”

冷青一句话都没来得及插上，似曾相识的场景顿时再现。

这一次，血没有溅到他身上，但血泊淌到了他的脚前。

毫不介怀，桑池踩进了自己“子民”的鲜血里。

他就像一个渴望得到心上人关注的小孩儿，语气期待：“宫殿还在前面，虽然可以直接过去，但是，我想让你看看沿途的风景。”

“师尊——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