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至订货会那天,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大帅府。下人们很快也就习惯了少了一个主子,该做啥做啥。苏眉姝日子过得悠闲,只是这偌大的大帅府,少了两个主子,倒是有些冷清了。尤其是少了找麻烦的二姨太,她倒是有些无聊了。
想起那天马春玲的警告罢了,是该去大太太那逛逛,养养生推推油了。苏眉姝去的时候,大太太正在烹茶,她宫装依旧,踩着花盆底鞋子,在氤氲的药茶白烟里抬起头,看见了苏眉姝。
“大太太这茶,果然香气扑鼻,非一类凡品。”苏眉姝开口就是彩虹屁,不过她没有刻意吹捧,大太太这茶,是真的,比以往她在这里死皮赖脸蹭茶吃的时候来得更袭人,混了说不出道不明的花香。苏眉姝轻轻动了动琼鼻,鸟类的本能,她对这味道,上瘾的喜欢。
有意思的是,她太阎少恭身上,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大太太片刻愣神后便恢复如常,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往苏眉姝额头位置虚虚一点“你啊”收回茶盏“今日想喝什么,我给你煮。”苏眉姝眼睛一转,嬉笑着没正形“我就要大太太刚刚煮好得那一壶。”
大太太不动声色,手上却没有动作,笑骂“胡来这壶是给大帅的,你来不提前招呼一声儿,现下,排后头去。”下人端着托盘上来,大太太把煮好的药茶放上去,苏眉姝不干了,嚷嚷着“这不公平,我可从未在你这里喝到过如此茶香四溢的茶水,不成不成,这次我也要喝大帅一样的。”大太太笑容淡了点,脸上出现几分为难“这茶是给大帅补身子用的。”
“补肾”
大太太染上点娇羞,微微低头不说话,那样子是默认了。
若是别人,可能就相信了,哪个女子不想讨好自己的夫君。就像之前沉迷买药的六姨太金塞玉一样。可是
“我记得大太太这养的鸟,倒是尤其喜欢这茶香呢。今日怎地不见那鸟儿呢”之前苏眉姝来时,也遇到过大太太专门为大帅煮茶,那仆人端着茶盏走过回廊时,回廊上挂着的鸟笼里,鸟儿霎时间躁动起来,那是一只画眉鸟。没有苏眉姝的
本体绮丽,就是一只很普通的画眉。当时大太太煮茶的手一顿,回答她“这鸟儿被我养的实在有点挑了,我平日里煮茶偶尔喂它两口,没想到它还爱上了。”说着挥挥手,让人把鸟带下去。
大太太往后示意,下人拎着笼子上来,笼子里的鸟儿闻了茶香躁动着,被黑绒布盖着的笼子也阻挡不住它的热情,“看吧,这鸟儿啊,就爱喝我煮的茶。”大太太语气宠溺,给大帅的茶已经烹制完毕送走了,她手上正在煮的,是苏眉姝来常喝的那一款。
苏眉姝漫不经心地玩着从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大太太不知道,同类的感知是敏锐的。苏眉姝曾经两次见过那只鸟,一次是遇袭在山道上被几辆车围堵时,那时她们明明已经甩开了对方的车队却又突然被追上。一次是在订货会的时候。第一次苏眉姝没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对方只是只尚未开启灵智的凡鸟便没有在意,第二次再发现这只鸟,她便留了个心眼,大太太让下人提上来的这只画眉,和她上次看到的,不是同一只。
两只鸟,大小,羽毛花纹,甚至爱喝药茶的特性都一模一样,要糊弄人很容易,但要糊弄一只修炼成精的画眉,那是在祖师爷爷面前班门弄斧了。就像人,就算是双胞胎,也是有细微差别,鸟也是。这一只鸟,只爱大帅的茶,也只跟着大帅的味儿;另一只,什么药茶都爱,就算有人发现点什么,这只鸟足够掩人耳目。
难怪了,大太太总是在大帅临行前呈上一碗药茶,即使是大太太,药茶每次都会经过重重检验,确定了都是些养生滋补身子的药物才会被送到阎大帅手里。原来如此,对身体没有害处,可阎少恭的行踪,却是通过那只鸟雀,清晰地被大太太所掌握。
“有人告诉我,要小心大太太呢。”似乎只是无意中的提起,苏眉姝表情真挚“我当然是不相信的,大太太是心向着大帅的,决计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大帅府的事情。”大太太扯了扯嘴角,“是吗,谢谢妹妹如此维护我”
“那是当然,订货会上马春玲父亲那档子人的枪突然熄火,不就是大太太的手笔吗可真是帮大忙了,大太太总是这样做好事不留名
啊”苏眉姝玩笑似的语气,让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太太站起身子“我一介废人,连这大帅府都卖不出去,谈何其他妹妹若是对姐姐存在怀疑,可以趁着大帅在府内之时,当面与我对峙,红儿,送客”小丫头应了是,气冲冲地叉腰挡在了大太太与苏眉姝之间。她家小姐已经够可怜了,裹了小脚几乎出不了帅府,还要被泼脏水。苏眉姝不动,甚至自来熟地给自己斟上一碗药茶,享受地轻轻嗅其香气,如若不是她精通凉茶,是此中高手,倒也发现不了这香味间的细微差别。“大太太说的什么话呢,大帅不是在府里头吗”
小丫头看人还不走,瞪大眼睛“大帅今儿个约了重要客人,马车已经从正门出去了”小丫头还想争辩,大太太整个人已经僵硬了,她中计了,“大帅”阎少恭站在门口,不知已经在那站了多久了,身后的武卫手里,抓了一只还在不断挣扎的画眉。大太太的脸色,如枯萎的鲜花,一点,一点,灰败了了下去。
她惨然一笑“对,是我,都是我做的。”她拎起裙摆,马面裙上花纹繁复,盈盈一拜“大帅,八姨太,可否屏退他人,与妾身一叙”
“大帅”周围人立马警惕的包围院子里的人。阎少恭看了一眼苏眉姝,本想拒绝,对方眼神里的意味,让他有些无奈,抬手阻止,“好。”
房内,大太太坐在梳妆台前,檀香木梳子一下下从乌黑的发丝间滑过。“刚进府时,我是极不情愿的,我自持血统高贵,誓要嫁给王公贵族。没想到家族一败落,我便被作为示好物件儿送了进来”大太太声音嘲讽“我有多骄傲我的血统,此时我就有多痛恨我身体里所留着的血液。新时代了,我可是封建残余的代表呢。”,“后来呢,我见到了大帅”声音渐渐柔和下来“大帅从不看低任何一个人他很英俊,我常常看着他,看着看着,我就发现,视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离不开他了。可是大帅,从来没有碰过我”苏眉姝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后者无辜委屈,眼睛跟小奶狗一样,湿漉漉地望着她,苏眉姝瞬间感觉胸口中了一箭,脸色
发红。
头发挽成髻,大太太打开妆匣,开始描眉。“后院里的姨太太越来越多,大帅也没有碰过她们,我心里欢喜,这样至少大家是公平的。”
“家里败落的越发厉害了,连生活的银两都是问题,他们盯上了大帅府,我一时间忠孝难全,但是我知道,我是府里的大太太,我不能让府里因此丢脸,于是,我和马家一拍即合。马春玲不是很嚣张吗她是没看见她爹以我马首是瞻巴巴求我的样子,哈哈哈哈”笑声有些神经质。
“可是啊,有的人就是贪心,他居然敢伤害您”镜子中大太太的脸色狰狞“我是派了雀儿给他路线,可是,我只是让他拦住您。他得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后面的话大姨太没说,结果显而易见,马家的人在订货会上,武器全部熄火。
一声轻叹“在大帅开始查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今天,只是我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样快,苏眉姝,我真的,好羡慕你大帅对你是特别的,本来我想杀了你,可是,我不愿意大帅难过,也不愿一切败露之后,给大帅留下残忍不洁的印象。”
“如果没有裹小脚就好了我就可以陪着大帅出府应酬好好当好女主人是不是这样大帅就会多看我一眼”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喉咙被呛住。两人意识到不对,苏眉姝快步上前扶住她,一根金簪刺入大太太的胸口,鲜血染红了衣裳,止不住。阎少恭脸色铁青“医生人呢去请医生。”下人们兵荒马乱,大太太艰难转动脖子,不舍地朝阎少恭的方向看了一眼,脖子一软,没了声息。
大太太死了,府里挂了白灯笼,哀声一片。大太太所做的事情被压了下来,对外宣称因病去世。房间外放着哀乐,来了不少哀悼的人,冲着大帅府来的不少,假哭两声似乎就能搭上大帅府的大船,大太太的娘家人,那些吸女儿血过活的蛆虫,直接被赶了出去。
六姨太金赛玉来找过苏眉姝一次,她是来辞行的。这大帅府里姨太太,到头来她是看得最清醒的,走的时候也很洒脱“大帅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足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我走了,你和大帅,好好过。”
都走完了,苏眉姝感慨着。她刚
推开门就被人搂住。阎少恭紧紧抱着身边的人,恨不得把人融进怀里“小画眉,你绝对不能离开我,绝对”他是不爱钮钴禄淳韵,可是他也是有感情了,相处了那么久的人说没就没了,不得不让人心绪烦乱,他遣散了剩下的姨太太,他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有怀里的女人。苏眉姝柔软了眉眼,抚摸着手下的卷发“好”她已经很久没感受到系统了,或许,在这里,和这个人一起生活,也是一种不赖的选择。
苏眉姝平静地生活着,头开始,外头人都在传,大帅府的八姨太是个绝世佳人,迷得大帅为她遣散后院,独宠一人。后来世道更开放了,人们多是一夫一妻,阎少恭和苏眉姝更是活成了爱情最美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系统崩溃的原因,他们一直没有孩子。阎少恭因为年轻时身体的暗伤,五十岁便病痛缠身,弥留之际,他在病床上握着爱人的手“我舍不得你”苏眉姝轻轻吻了爱人的手,把头放在对方的胸膛,他的心跳越来越微弱“没关系,我很快就来陪你”心跳声音停止。他的胸膛上,一阵白光过后,多了一只已经有些僵硬的画眉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