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伷被许褚搀扶着上了马车。他在车中并不安分,不断地掀开车帘朝四周乱看乱瞟。
喜贵倾身上前,冷笑着按住了车帘“孔刺史,您在看什么呢”
孔伷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毕竟受刑不久,即使涂了伤药动一动也是全身都疼。他强压抑着心下的怒火,勉强道“没看什么。”
喜贵一脸嘲讽“孔刺史,您这路上可得安生着点,不然这来回折腾,我和许侍卫麻烦了,您也麻烦。”
许褚面无表情地瞟了孔伷一眼,孔伷又想起了鞭子抽在身上那种无处可逃的绝望,只得忍耐。半盏茶后按捺不住发问“我带进京中的人去哪了”
他当初有恃无恐进京,就是想着有这两千精兵,即使朝廷对他出手,引起的骚乱也会立刻被城外的人马知晓。为了防止城外哗变,朝廷必定不会轻易用兵。近年来历代汉家天子都软弱可欺,他欺天子年幼,肆无忌惮地只带了两千精兵进城。却不曾想到,他都被天子用刑成这狼狈样了,城里城外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喜贵说的话仿佛是一盆凉水,浇灭了孔伷的希望“哦,这两千人呐,已尽数被锁了,充当劳役。”
孔伷不敢置信地说“不可能那两千精兵都能以一敌十,绝对不可能轻易被人捉住,再者城内的厮杀声城外的斥候怎么可能听不到”
喜贵不屑地道“天子料事如神,哪里有你这乱臣贼子祸乱的机会乖乖地和我们走这一遭,好生和我们演完这出戏你可是祖上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当上这国丈的,脸上给我喜庆点若是再摆一副苦瓜脸,休怪我手下银针不长眼”
孔伷反复追问,喜贵冷笑说“你自己的手下贪杯,吹嘘以一敌十又有什么用”
说起来,悄无声息地放倒这两千号人,还得多亏华佗献上的“麻沸散”方子和张仲景对方子改良。
麻沸散使人失去知觉的最关键一味药方乃是曼陀罗花及草乌。不过这曼陀罗花乃是经由波斯传入中原,十分稀少。虽然刘协已排了好几波人出使西域,但距离使者回来还早。
月前,得知朝廷希望多配些麻沸散
备用,张仲景和华佗商量后,用臭麻子果和几味草药取代了曼陀罗花,虽然效果略微差一些,但效果尚可,人和着热酒服用后就会睡得人事不知。
经历过黄巾之乱后天下的户口已经锐减了,刘协不愿意战争白白消耗壮年劳动力,早早就备好了这种麻醉的东西。当然这些手段不能流传出去,免得损害朝廷威名。
方子和制作药酒的过程都是绝密的,捆绑这些人也只让刘协身边嘴巴严密、身手最好的一百亲卫动手,对外只声称这些人贪吃酒菜,才会被朝廷囫囵捉了。
可惜酒水和药物都有限,没法依照葫芦画瓢,放倒如今距京十里的八千人。
下了马车,许褚和喜贵等一行人收起一脸的肃穆,大家前拥后簇着孔伷,喜气洋洋地登上墙头,带着孔伷展示了一圈,对守墙的兵卒和城墙周遭的百姓散发了不少喜钱和喜蛋。
孔伷被城墙上兵卒们配备的精良武器震慑到了,尤其是看起来就十分可怕的三弓床子弩,他遥望着豫州军队的方向,想到自己在严刑拷打下被迫写下的书信,十分忧心。
城下的探子自然是看到了孔伷的身影,回去禀明孔伷的从兄孔强“主子一切安好,被许多官员簇拥着上了城墙,一行人从城墙上往下撒喜钱哩,城墙内外都是欢声笑语。”
孔强点点头“果然我弟一切安好,那我们就按照他信中的吩咐,进入洛阳城吧。”
在一旁的袁术则道“自从孔兄进京,京城把手严密、人员出入受限,想必是我等的动作引起了朝廷的防范,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是好。如今后续的两万人马和兖州刘岱、陈留张邈带的兵卒都要到了,还不如等汇合在一处一起进京,也稳妥些。”
孔强不满地说“这可是我弟的吩咐,豫州刺史的命令,你要违背不成”
袁术隐隐有怒气“我与孔兄志同道合,但并非豫州刺史麾下,此事想必另有隐情,兄还是莫要轻易做决断的好。”
孔强想到弟弟亲笔加急信件中提到的,要抢先一步进入京城,先下手为强,将天子和朝政仅仅把控在手中,不给后续的刘岱和张邈可乘之机。反正大婚已毕,自己一家都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把
持朝政理所当然,就有些看不上袁术、刘岱和张邈这些助力了“袁兄不用担心,我们这八千人进京,虽然不是什么压倒性的兵力,但只要进去了,就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袁术指出“可是城中的兵力,何止四万之数,八千兵力岂能足够”
“城中兵卒来源颇广,他们怎么可能一条心就如那凉州兵,自董卓时候不就一盘散沙,还有那并州军,吕布不在京中,何惧之有”
“那还有皇甫嵩呢”
“皇甫嵩一向是个不怎么管事的,当日董卓进京,他还不是袖手旁观”
“那是因为当时的少帝没有给他下诏书,他是个愚忠死板的人,没有诏书就一动不动,但现在的天子可是奸诈地多,怎么可能不利用皇甫嵩的兵力”
孔强还是浑不在意,认为袁术只是想等着兖州军来制衡他们豫州兵“我侄女刚刚大婚,正是需要我孔家支持的时候,怎么能拖延吉时,在这里耽搁时间呢更何况我们豫州的两万兵马已经到了,就驻扎在附近的渑池,城中也放不下这么多人,驻扎在渑池刚刚好,既不会引起朝廷的怀疑,也不容人小觑。”
袁术无奈,只得说“兄且随我见过来自京城的一人,再做决断不迟。”
孔强问“何人”
“此人乃是西园的典军校尉,刚刚从洛阳城中脱逃而出,对城中情形最是了解,我唤他过来,让他将城中情形细细说来。”
说罢,命人唤曹操过来。曹操长得其貌不扬,细眼长须。孔强并不在意,只淡淡地问他“阁下乃是从京中来不是说我侄女丢失了重要首饰,朝廷在京中大肆搜捕,非有要事,皆不得擅自出城,阁下是如何出来的呢”
一想到出城的狼狈经历,曹操再次反胃了起来,他略去详细经过不说,只道“吾在京中也略有经营,是托了熟人跟着马桶车后头出来的。”
孔强一听就笑了“大丈夫不拘小节,你倒是个有趣的人。你叫做什么名字”
曹操脸皮厚得很,脸上不见羞恼和怒意,反而正色道“在下沛国谯县曹操,在京中任典军校尉,两位请某来,是有何事相商”
袁术在京中就与曹操相识,回复说
“是让你把形势仔仔细细和我们再说一遍,京中现在形势诡谲,不该贸然进去吧”
“正是如此。”曹操道“我陈留部下的来信不知被何许人劫留,朝中必有人知晓了吾等的兵马调动。”陈留的兵动,他难逃其咎。事已至此,已别无退路了,只有一条路走到黑,掌握朝廷大权,实现自己胸中的壮志抱负,当下把京中兵力分布一一说来“天子收缩了兵力,周遭屯兵皆积于京,京城如今仿佛铁桶一般,如同虎穴啊。”
孔强倒是记起来了曹操的身份,他的父亲曹嵩曾经在汉灵帝时官至太尉,可惜宦官样子的身份使他的声望远不如同官职的官员。
“我且问你,你在京中的时候,可见我弟的兵马和人起了冲突”
“不曾听过。”
“可见我弟被人挟持控制”
“也不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