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陌生吸血鬼的语气平淡寻常,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林恩却不敢当成小事。
年轻的吸血鬼大口喘息着,身上无数深入骨髓的伤口正以缓慢的速度自我治愈,他小心翼翼的抬头偷瞄了她一眼,紧接着恭敬的低下头去。
在这个世界当了好几年的吸血鬼,林恩也明白了一点血族内部的潜规则。
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在于血族的尊卑分明,低代血脉的吸血鬼不论活了多长时间,必须都对比自己代数高的血族恭敬,哪怕那个代数高的血族只是刚刚初拥而成,而前者已经活了数百年,否则就是冒犯尊长的大罪。
冒犯尊长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遇上脾气好的吸血鬼,也许不会计较什么,如果遇上恰巧心情糟糕的的高辈吸血鬼,给一个干脆利落的死亡都是幸运。
那个年轻的吸血鬼低下头去,尽量用感激而尊重的语气说道“谢谢大人。”
塞西莉亚轻微的笑了一下。
“这些牧师死了吗”年轻吸血鬼迟疑着说道。
刚才那几个还在耀武扬威追杀吸血鬼的牧师,现在都躺在了偏僻小巷的泥土地上,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死亡。
还有那些涂抹了圣水的武器原本闪闪发亮,也被塞西莉亚用黑暗力量腐蚀殆尽,所有武器都呈现着诡异而不选的暗黑色。
“没有,他们被阴影领域笼罩而暂时昏迷了。”塞西莉亚说道。
年轻的吸血鬼眼底闪过一丝狠色,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年轻吸血鬼咬着牙拿起一把地上散落的长剑,狠狠朝一个对自己追杀最迫切的牧师心脏捅去。
也许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他手指头颤抖的厉害,每次靠近心脏又忍不住挪开剑尖。
塞西莉亚看着突然有些恍惚,想起了一些往事。
很久以前刚刚被初拥成为血族的时候,她什么也不会,甚至畏惧于捏死白鸽的脖子吸取血液。
亚尔维斯不得不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教导,站在身后覆盖着手背握起剑柄,然后一点点刺入那个圣职者的胸膛。
圣职者的血液灼热而鲜红,几滴血落在手背上时,似乎连手指都燃起了滚烫的触感。
那滚烫的感觉顺着手指又一路蔓延至心底。
那时的她杀了圣职者,然后仰头去看亚尔维斯,亚尔维斯也随之报以微笑,温柔的亲吻上她的额头。
很难以用言语来形容那一刻心中翻滚着的虔诚尊敬和信任,唯一可以与之形容和互相比较的,是还在更小的年纪时,她躲在教堂的窗帘后面,仰头望着穹顶壁画上展翅微笑的洁白天使
何等美好。
小巷里,年轻的吸血鬼咬着牙闭上眼睛,最后终于用力将长剑刺入牧师的胸膛。
扑通,鲜血四溅在小巷的泥土上。
年轻的吸血鬼拔出剑来扔到一边,半跪在老牧师面前面无表情,像一尊冷铁铸造的雕塑。
几秒后,他猛然一颤抖,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用双手捂着脸哽咽出声。
“你哭什么”塞西莉亚问道。
年轻的吸血鬼像雕像一样维持那个动作,捂着脸久久不言,在塞西莉亚以为他不会回答后,才慢慢说道“我杀了这个牧师。”
“是他先追杀你,所以你才杀了他。”塞西莉亚说道。
年轻的吸血鬼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不是因为他死了才哭。”年轻吸血鬼慢吞吞说道。
他不想当一个不能晒太阳的吸血鬼不想当被通缉追杀的异类更加不想杀人
他只想当个过普通生活的男人。
他杀了人,那个作为普通人的、成长在和平世界下、有父母朋友关爱的的林恩死了。
活下来的是吸血鬼林恩布鲁克。
残月如刀锋一般悬挂在天际。
白天发生了连环爆炸后的工厂区里残火未灭,若有若无的烧焦气息与石油煤炭的味道总是在鼻尖缠绕。
肮脏、污浊、恶心。
年轻的吸血鬼半跪在鲜血、尸体与泥土里,背影萧瑟而荒凉。
半响,塞西莉亚从小巷子的墙头落下,悄无声息走到年轻吸血鬼的身边。
“别哭了”塞西莉亚有些无奈的轻声说道“虽然不想在你伤心时打搅你,但是我还得提醒一声,有圣职者正在向这个方位巡逻过来,几分钟内就会到达这条小巷。”
年轻吸血鬼的脸色一白,站起来有些仓皇无措的左右看着小巷墙头,似乎在推测哪里翻墙更加方便。
塞西莉亚看的只想叹气。
“你有没有办法躲藏”塞西莉亚问道。
“能跑多远是多远”说到一半,年轻吸血鬼突然意识到身边还有个同伴。
年轻吸血鬼看过来的眼神满含希望,塞西莉亚微微叹息,说道“那就跟我走好了。”
塞西莉亚将这个年轻吸血鬼带回了暂时居住的小旅馆。
一路上,年轻吸血鬼对自己进行了自我介绍。
他叫林恩布鲁克,一个刚刚初拥了两年左右的八代吸血鬼。
八代的吸血鬼,也就比最低等的九代吸血鬼和食尸鬼稍好那么一点点,大概九代吸血鬼能在阳光下几秒钟灰飞烟灭,而八代吸血鬼能支持个几分钟的那种好。
林恩的伤心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塞西莉亚将它变成蝙蝠塞入袖子里,然后一路飞行着跳跃过大大小小的尖塔高楼,遥望着远方的群山,连绵起伏和特兰西城市中灯火流离时,他就开始惊奇的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