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点事想请您帮个小忙,你有空吗?”付大少爷难得说话这么谦虚,又是“您”又是“小忙”,听起来诚意十足。
但暮云知道他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或者说这应该叫黄鼠狼给……嗯,反正是差不多的意思。
“没空。”暮云直白的拒绝。
“怎么说我们也认识好多年了,怎么也算个朋友。”付华初说,“多少给个面子。”
“您的面子太大。”暮云不咸不淡的回:“我怕给不起。”
付华初叹了口气,沉默良久,语调忽然变得正经:“有些事如果没弄清楚,这辈子真能甘心吗?”
暮云捏着手机,感觉心头某处被狠狠击中。
真的能甘心吗?她问自己。
“西华路西缇岛咖啡馆,我在那等你。也许所有的事情都和你想象的并不一样。”付华初最后留了一个地址。
不得不说,付华初和谢图南本质上是一类人,连做事方式都很像。看起来给了你选择,又往往什么都算准了。
暮云把手机还给怀玥,轻轻的舒口气道:“我出去一趟。”
看她脸色有些差,怀玥没敢问什么。
暮云推了行李箱,叮嘱怀玥:“可能等会就直接去机场了,你和怀漾说一声,不用送我了。”
***
半个小时后,西华路西缇岛咖啡馆。
暮云到的时候,付华初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咖啡已经见底,看起来等了有一段时间。
看她推着行李箱,付华初有些意外:“你要走?”
“回青城。”暮云坐下,简单的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直入正题的问:“你想说什么。”
付华初这会感觉有点难办了,这位看着性格绵软,但其实油盐不进,加上恨屋及乌,对他的敌视程度不亚于对谢图南。
“喝点什么?”付华初决定先从轻松点的说起。
“热牛奶就行。”暮云说,“我赶时间。”
好吧,付华初无奈,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放在桌上推给暮云。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黑白的。上面是一个小女孩,看着也就十岁不到的年纪,对着镜头抿嘴笑的有些腼腆。
“这就是贺姝。”
付华初的话肯定了暮云心中的猜测,只是她有些不解,“她……”
“去世的时候好像是九岁。”付华初说,“这就是她墓碑上的照片。”
才九岁……暮云重新看了一眼照片,好像抓住一点什么头绪,又好像转瞬即逝。
但,九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贺婷说,谢图南和她……”暮云顿了一下,“骗我的是吗?”
“那要看她是怎么说的了。”付华初拿回手机,“这事吧,的确是图南的禁忌,我都不敢提。”
“二十年前,北城发生过一起特大绑架案。图南当时十二岁,和这个女孩一起被绑匪劫持。”
九月初的天,咖啡馆的冷气打的不算低,但暮云却感觉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呢?”
“我没见过照片,但听说贺姝当时死的很惨。”
“警察到的时候,图南被倒吊着放血,也就剩一口气,浑身是伤,没一块好地,肋骨断了好几根。”
那是怎样的场景,暮云不敢想,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恍然道:“他手腕上那个伤,是这样来的。”
“你没问过吗?”付华初惊讶于暮云竟然全然不知情,毕竟他们在一起那么久。
“问过。”暮云说,“他没回答,后来就没问了。”
付华初一时语塞,摇摇头,最后叹道:“也是活该。”
这两个人,一个不喜欢解释,一个也不愿意追根究底。
“图南对贺家一直很照顾,因为当年其实是贺家先报的警,走漏了风声。”
“虽然不能说是谢家的责任,但大家也难免会假设,如果没报警呢?”
事关生死,没有人能接受如果。
“好像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的就这些。”
付华初讲完,暮云静静的坐着,不说话也不动,直到手里的热牛奶慢慢变凉。
她想起很多事,从开始到结束。
最初在俱乐部撞上他,后来阴差阳错的、他帮了她很多次。
第一次做/爱,他问她疼不疼;每一个从他怀里醒来的清晨,每一个大汗淋漓的深夜……
那个大雨倾盆的晚上,她问他“贺姝是谁”;从医院出来,她拿着疑似早孕的报告单,惶然无助……
最后离开的时候,飞机起飞前,那种一下子什么都失去的感觉。
谢图南,谢图南……这个名字,是她过去五年的所有喜悲忧乐。
原来,一切真的和想象的不一样。
可是,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心头复杂思绪万千。心疼他经历过的那些,也记起自己辗转难眠、慢慢死心的每个深夜。
尽管阴差阳错,她也已经没有了再回到他身边的勇气。
她渴望平静的日子,并不想再一次重蹈覆辙。他的世界,他的生活,她适应不了。
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一个误会可以轻飘飘带过。
曾经拼命想求的一个明白,到最后真的摆到面前,也变得不过如此。
因此,没有遗憾,只是释然。
……
良久,暮云放了手里的杯子,抬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眼里带着泪光,但神色坦然。
付华初愣怔片刻,“你……”
暮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起身推过行李箱,“我的航班快来不及了,先走一步。”
付华初彻底怔住。他没想到暮云这么狠心,明明神色动容,却丝毫没有再提起谢图南的意思。
“我送你吧。”暮云已经往外走,付华初连忙拿了车钥匙起身。
“不用。”暮云拉着行李箱,又回头强调:“真的不用,谢谢。”很礼貌,也很坚决。
付华初只好作罢,目送暮云出了店门,他靠到椅背上,低头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头很快接起。
付华初斟酌了一下道:“事我帮你办了。”
“她说什么?”
“谢谢。”付华初手肘搭上椅背,“她就说了句‘谢谢’,其他没了。”
“真的,够狠的。”付华初想想都替谢图南头疼。
谢图南沉默下来,只有呼吸声微微加重,最后问:“她人呢?”
付华初看向窗外,暮云刚好拦了一辆出租车。
“走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