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姨穿过府中清冷的门厅和庭院,在花门外喊了一声,“王爷。”
“红姨,你进来吧。”完颜襄把一张字帖塞入书柜中,抬起眼看红姨。
“王爷找我何事”红姨忐忑不安,她除了是连池的奶娘,并无其他特别,王爷为何会突然召见她。
完颜襄和蔼地说,“红姨,我这些年,对你和池儿如何”
红姨扑通一声跪着磕了个响头,“王爷对我们娘两极好。王爷大恩,红娘谨记。若王爷有吩咐,红娘愿意做。”
完颜襄感叹道,“十多年前,我南戍边疆,获得一女婴,为南宋亡将曲正之后。此女本该赐死,但我钦佩曲将军为国捐躯,仅遗此女,不忍杀之,便收之为女,取名连池。如今她也十五岁了,不宜再居我府中。这段往事你红姨最清楚,就由你告诉她,最为合适。”
红娘抬头,“王爷,可是现在王府”
完颜襄叹了一口气,“池儿大了,也该清楚自己的身世了。家中就会要大变,我也保护不了她,你和她远远地走吧,千万不要回来。”
“那王爷你怎么办”红姨也不忍落泪,儿子刚被抓走,女儿又要离开,这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太残酷了。
“我自有分寸。”完颜襄平静地说。对待自己,他也和战场上一样绝情。“现在,只能这么做了。
大明城热闹的集市上,有个男子挤过人流,猛地从后面抓住一位女子的手臂。
汉族女子尖叫一声,看到一个身形魁梧、相貌堂堂的外族少年。
见到她的模样,这个少年比她还要慌张,连忙放开手。
“抱歉,我认错人,得罪了。”
是位刚成年的少年,不像是当街调戏妇女的流氓,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是从西北来金国寻人的拖雷,这一年多已经长成为一个大人了。自从到了大明城,他就在燕京市集酒肆打探,转悠了数日,都寻找不到安答完颜连池的下落。
就算草原上一只兔子,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他的安答却像从没有这个人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大明城的寺每逢初一或十五,烟火最为
鼎盛。到了这两日,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前来,燃起的香烟绕梁不绝。
红姨以给王府祈福为名,带着连池来寺上香。她避开云居寺人烟嘈杂的前殿,特意选了清静的后殿。
寺庙的后殿被和尚们打扫得很干净,佛像前的佛香绕着两人,袅袅升起,氤氲打着转,如同仙境。
烟气萦绕中的连池,眉目犹显稚嫩,一脸凝重,完全不知道红姨的心思。
“希望王兄能够顺利归来。”
红姨说,“菩萨听到,会保佑你们一家平安的。”
她扶起红姨,“红姨,我们走吧。”
寺中的梅花开正好,大片大片的梅丛开遍,随着寒风翻飞。红姨无心观赏,与连池并肩坐下。红姨说,“连池,我们坐会,我有话跟你说。”
“红姨有何事”连池问。
红姨正欲开口,寺中住持快步走来。
“郡主和嬷嬷,请恕我老衲打扰,有位贵客找郡主,请嬷嬷随我回避一下。”
连池向寺门口望去,深红色的寺门前,两位宫人前站着一个华贵而庄重的老夫人,隔着殷红的梅花,全身光华几乎压住了花丛的明艳。
“连池叩见皇太后,祝皇太后金安。”连池给徒单太后行过大礼。
宫人笑嘻嘻地拉起完颜连池,一个劲儿夸奖,“看襄王爷生这个好女儿,眉目娟秀,真像个嫡公主。”
连池站于徒单太后下首,垂头道,“连池生于边地,疏于管教,不懂礼数,哪里能比皇宫的公主。”
宫人笑得更灿烂了,“郡主也是金枝玉叶,当然不差。”
连池说,“谢嬷嬷夸奖。连池的父亲已经贬为平民,连池已不是郡主了。”
徒单太后一个眼色,宫人立刻退下去了。
徒单太后让连池起身,说,“我今日突然前来,并未提前通知任何人。但我想着毕竟是一家人,互相间多来往些也是应该的。”
连池说,“太后说得是。”
徒单太后说,“皇上疑心襄王爷不忠,贬了你父亲的职,抓了你兄长,本宫也很痛心。襄王爷为金国栋梁之人,皇帝继续对他猜疑下去,恐怕动摇金国的根基,本宫心中非常不安。
徒单太后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是羡慕襄王爷,有两个出色的子
女相伴。本宫今日来,是想收养个儿女。尚儿是襄王嗣子,本宫是没这个福气。若你能在宫中陪我,我一定会劝服皇上让襄王官复原职。”
单太后说的事做太后的义女,不过是要挟完颜襄的筹码。这宫中权力风云变幻,皇位明争暗斗,只要手里掌握了完颜襄的儿女,她不怕完颜襄不听命。
连池浑身发冷,无法答应徒单太后。
“你回去好好考虑。十日之后,我派人接你入宫。”
徒单太后的话不容连池拒绝的余地,她命左右太监扶起她,“本宫走了,你就不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