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石板地面上,出现了几滴水珠打落在上面而形成的深色圆点。愁眉泪眼的棹志,悲哀地抬起头凝视着浩树的墓碑。
“像是清澈的水流被恶浊的双手玷污一样,我无法再度拾起梦想并将它弄脏这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当我意识到我是因为沉浸在失去浩树的痛苦无力跨越的时刻扭曲了梦想时,我便不再干涉这一梦想,否则就连浩树的童真,浩树所带来的美好回忆也会在我实现梦想的那一刻被无情地玷污他是不会允许的,正义感强烈的浩树绝不会容许我触碰他纯洁无暇的梦所以所以”
不知不觉,地面上的圆点越来越多,渐渐覆盖了棹志所待的地方,他的诉说也早已伴随着声泪俱下。
“对不起浩树主税叔叔我不能继续带着好友的梦想前进,因为我已经被剥夺实现梦想的资格了无法为逝去的朋友做到任何事,全部都是我及川的责任为了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必须要封锁心底对数码世界的喜爱来降下惩罚已经不能用这面目全非的身体去一错再错了因为我是在那天自愿与黑暗同流合污的家伙啊脏东西就只有在垃圾焚烧厂等待被烧成灰烬的结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我不会再奢求了梦想对我这样的脏东西来说就是虚妄那么可爱又生机勃勃的数码世界,怎么能容纳污秽的入侵呢只有像伊织那样正直而纯真的孩子,才是实现理想的唯一希望啊哈啊也是呢至少浩树还有伊织能代他看遍数码世界的景色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讲到这里,原本一直保持微笑的主税则微微低头,胡须遮盖了他的口型,但棹志可以确信那个笑容早就消失不见了。
“两年来,我没有停止对自己的惩罚,只要我还是肮脏的,这样的惩戒就不会被划上休止符。不过绿茶兽很在意,我从来没有真正留意到过,当我对身为数码宝贝的它说出不可能去数码世界这种话时,它有多么难过直到今天被忍无可忍的搭档痛打才让我后知后觉,原来那孩子也一直在忍耐。可是我无法回应绿茶兽的心情,因为我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纯洁的和浩树一起欢笑着打电玩的孩子了对不起”
对主税叔叔的道歉,对浩树的道歉,对绿茶兽的道歉。
无论多少遍也改变不了任何事的,饱含悔意的道歉,化为点点泪滴湿润了这片红色的天空。
两人如同午后的场景再现般,彼此没有再同对方说些什么,仅仅是,任凭空中的云朵从他们的头上缓缓飘过。
直至耳畔传来了主税吸气的声响,意识到他准备开口回应的棹志,立刻整理好心情并抹去泪痕,尽可能以认真的姿态去倾听。
但,远远出乎意料的,主税的回应令棹志疑惑地愣在了那里
“悠纪夫,你现在需要帮助吗”
这一远超设想之外的疑问句,让勉强从悲伤中缓过来的棹志顿时手足无措。
“叔叔”
“所谓朋友,尤其是能得到你的信任,并听你将心里话坦率地说出来的亲友,对你的难处可不是简单听听就结束了啊。”
主税背过身去,夕阳将他苍老的背影照射得尤为沧桑。
“实际上我对你从刚才为止所倾吐的所有内容在这其中明白了很多,也大致可以理解你会如此困扰的原因了。”
“嗯”
虽然一时没能想出合适的应对方法,但一言不发终归有些不太礼貌更何况对方是乐意长时间听自己诉说的主税叔叔,棹志憋了几秒后才畏畏缩缩地“嗯”了一句,示意自己有放在心上。
“你知道我感触最深的是什么吗”
又一个问题抛向了自己,棹志这下彻底哑口无言了。
见棹志迟迟没有作声,主税重新转过身来告诉了他答案
“我总算理解绿茶兽为什么会对你造成这种需要创可贴来遮盖的伤口了,这是在我听完你所倾诉的一切后最大的感想。”
“啊这个”
没等棹志说些什么,主税的眉头便严厉地皱了起来。
“用更加明确的例子来形容的话”他举起了双手作出挥剑的动作。“假如我现在手里拿着平时练习剑道用的木剑,那么就会”
这难道说
棹志终于对主税话中的含义稍有察觉时,主税已经手握不存在的木剑迈步走向了他面前
下个瞬间棹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那一刹
“面”
代替没有握在手上的木剑,主税用他宽大的手掌呈手刀状朝棹志的前额狠狠一击
“咕唔”脑袋受到突如其来的冲击,虽然说算不上是会造成实质性伤害的程度,但作为剑道大师的火田主税,长期的力道与灵巧上的训练根本不是及川这个常年早出晚归的西装社畜所能想象得到的更何况如今的他还被拘束在了轮椅上,只能猝不及防地被迫让额头接下了这沉痛的打击。
“好好痛”
他无助地用双手触碰被主税的手刀击中的头部,望向一脸愤慨表露无遗的浩树的父亲。
不愧是人如其名的剑道大师,配得上“主税”力量这一名字啊当然,这句感慨是后话了。
过了一会儿,棹志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而动手的主税则根本不需要冷静的时间他确实是经过了慎重的思考,才不带犹豫地将那有力的手掌狠狠劈下的。
“我想,从来没有人直截了当地对你指责过吧因为大家都太温柔了,所以一直以来都在迁就你的自弃心理,一边宠爱你一边等待着不知何时你才能回头注意到他们的良苦用心我终于明白了,绿茶兽那孩子在你身上留下伤痕的理由。不过你现在站在我和浩树的面前把话说开来,身为朋友的我虽然很高兴但到头来还是会因你而愤怒,这就是朋友啊,会为了你的坦率而欣慰,也会因为你的自暴自弃而感到生气。绿茶兽果然是相当关照你的好伙伴啊。”
“叔叔”
“我说过了吧这些事不是听听就结束了的。”主税锐利的目光正揪紧着棹志胆怯的视线。“请把我今天没有将木剑带在身边当作是你的幸运吧,如果真要出手训斥你的话,就不是脸上划一下或者头顶肿个包那么简单了。”
“谨记于心。”
面对主税久违的老一辈的严肃气息,顾不上前额疼痛的棹志挺直了脊以端正姿态。
“居然大家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责备过你那么就由我代其他人让你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吧。”
“是”
“不要用那种唯唯诺诺的口吻说话,吐字清晰点,向我和浩树证明你的诚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