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宿涵思虑间知夏已替她将鬓发梳好,伺候着换了衣裳,大概是马上要陪皇帝滚床单的缘故,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一件广袖天蓝的底衫,外罩银线九瓣莲纹的白色纱衣,下身也是极其仙气的曳地纱裙,以蚕丝绣了密密的祥云,行走间流华熠熠,既不会太打眼,也不会太平庸。
素春又替她在发间堆了几只纱制的蝴蝶,瞧着倒也相得益彰,但简宿涵觉得太过素净,在腰间系了条鹅黄的绫带,又用笔沾了胭脂,在眉间点了一片绯色的落樱。
简宿涵一直认为,你讨厌一个男人的时候,并不影响你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他面前。
轿撵已经在外候着了,她临走前趁众人不注意,往掌心悄悄捻了一星点平日作画用的朱砂,艳红的颜色,一抹开如鲜血般刺目。
长长的宫道望不到尽头,夜色笼罩下来,唯有前方引路太监手中提着的一盏宫灯成了此处唯一的光芒。轿撵四方檐角坠着白玉铃铛,声音清脆,每响一声似乎都有殿阁轩窗熄灯,因为这预示着帝王今日宣了旁人侍寝。
简宿涵掀起帘子一角不着痕迹的往外看了看,却发现乌云不知何时早已散去,那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是寡淡的冷白色,没有往日明亮的暖黄。
许是她位份不高的缘故,外头的小太监似乎在窃窃私语,声音断断续续传进了耳朵。
“皇上今日传的明明是莹昭容怎的又翻了牌可不是个好性子有的苦头吃”
简宿涵正待听仔细些,忽的感觉轿撵一沉,原来已经到了太元殿,外头的太监打起帘子,毕恭毕敬的道,
“请小主下撵。”
简宿涵搭着知夏的手下了车撵,一抬头便瞧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宏伟宫殿现于眼前,金色盘龙柱绿色琉璃瓦,数不清的玄衣卫持兵刃驻守,再往上是五十九道天阶,气势锐利。
据说皇上当年就是在这里逼死了先帝,正常人都应该感到忌讳,但皇上却偏偏将这里当做了寝殿,实在是狼人。
简宿涵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这个皇帝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乖戾,更甚者可以说是离经叛道。
她迈步走上台阶,裙摆在石砖上摆过一抹旖旎的弧度,只让人想起“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顺着裙摆往上看,是一截纤细的腰肢,款步间只让人恨不得去托一把只怕那腰断了。
随着简宿涵的走近,那无双容颜也让人窥了个清楚,她周身气质清冷,穿的也素净,眉间的一点朱砂却仿佛占尽人间艳色,衬着天上的冷月,让人禁不住怀疑是不是月中神女步下凡间。
莹昭容一走出殿门就看见这幅场景,脚步就那么硬生生的顿住了,她面无表情的睨着对方走来,心头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难受得胸口堵闷无比。
皇上今日翻的其实是她的绿头牌,但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原来招幸的是这个狐狸精。
莹昭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微微抬起下巴,等着简宿涵过来给她请安,然而意料之外的,对方只在擦肩而过时略微抬眸瞧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其中的讥讽与不屑虽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让莹昭容捕捉到了。
就在简宿涵即将步入殿门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女声忽然在耳畔响起,
“哪个宫出来的,竟如此不知礼节。”
简宿涵依言停住脚步,转身,面色上很好的闪过一丝愕然,而后反应过来含笑行了一礼,
“原来是莹昭容,妹妹失礼了,方才不曾瞧见,姐姐勿怪。”
这幅作态落在旁人眼中便是猖狂,莹昭容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走至她跟前,想必若不是顾及着场合不对,只怕一耳光就扇了过去,
“你这双眼睛生的倒是好看,只是长了也白长,既分不清尊卑,也瞧不见人。”
简宿涵闻言微微挑眉,看起来有些无谓,漫不经心的道,
“此事是妹妹不对在先,按规矩应该给姐姐斟茶认错的,只是今日不大方便,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有什么不方便的无非就是给皇帝侍寝罢了。简宿涵此刻很好的诠释了小人得势便猖狂这几个字,莹昭容心中暗骂原来是个眼皮子浅的蠢货,今日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只怕日后要翻上天去
心思几经周转,已然有了对策,莹昭容笑了笑,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罢了,妹妹初次侍寝,难免心绪激动些,看不清人也是有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快些进去吧,莫在陛下面前失了礼数。”
简宿涵难免有些失望,敷衍的微微颔首,恰逢一阵凉风吹过,拂得她鬓间的绢蝶振翅欲飞,仿佛活了般,
“谢姐姐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