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门被推开, 贺升换上干净t恤,脖子上挂着干毛巾,碎发湿哒哒地从里面走出来, 边走边抬手随意地擦两下。
“怎么了?”贺升站住脚, 看着于澄:“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纹身什么时候纹的?”她开口问,昏黄光线下, 她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贺升偏过头往后看着右肩那块, 因为洗澡刚贴上去一块防水绷带:“下午去纹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纹身了?”
“你的生日礼物啊。”贺升俯下身亲她一口, 又倚在墙边笑:“写了名字, 就是你的了。”
“这个地方很明显的。”于澄仰着头静静凝视着他:“你以后打篮球,穿背心都会露出来。”
“嗯。”贺升坐到沙发上, 伸手把人拽到怀里, 埋头在她脖子上轻咬一口:“露出来就露出来,不是正合你意?”
有t恤遮挡, 后领口只露出一角防水贴,于澄靠在贺升怀里, 往后看, 缓缓开口:“知道吗,如何换别人干这事,我会骂他傻,谁这会纹身直接纹名字的, 分了还得洗, 随便弄个字母或者图案还好编一些。”
于澄视线黏在贺升肩膀那块就没移开过,听了这话, 贺升捏住她脖子把人掰过来, 另一只手把人按住, 皮笑肉不笑:“怎么着, 还想着要跟我分手?”
“没。”于澄弯眼笑:“就突然觉得,升哥,你是不是恋爱脑啊?”
“”
“不是。”贺升一口否定,耷拉着双眼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见过智商这么高的恋爱脑。”
“你啊。”于澄越想越想笑,趴在他肩头笑个不停:“有谁是因为一根小皮筋能跟女朋友赌气一晚上的,还有这玫瑰花,谁送的都不知道还可着劲比,一般人真干不出来这事。”
事情闹得太大不好压,他是被老爷子抬出来挡枪的,也是为什么这次贺家会任由舆论发酵,一直到一周之后才动手的原因。
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贺升也没说什么,挂断电话后一个人在阳台抽了半宿的烟。
这一年京北雪下得特别早,从十一月尾到跨年到2020,短短一个月下了三场雪,于澄站在客厅,也没睡,万物银装素裹,黑夜也映着月光泛白。
看着他孤寂的背影,于澄过去从身后环住他,把脸贴在他平阔的脊背上,试着给他一点安抚。
“澄姐。”贺升转过身来,扯着嘴角,神情说不上是笑还是自嘲:“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可怜。”
昏暗灯光下,贺升眼睫轻垂,拓下一片阴影,神情落寞,眼圈泛着红意。
他这人总是冷冷淡淡带着些拽劲或者没个正形,于澄都差点忘了,她男朋友也只是个大男孩啊,遇到难过的事情也会忍不住想偷偷哭个鼻子。
于澄抬头望着他,难受得像是心脏被一块石头死死压住。
“抱抱我。”贺升张开双臂,把指尖的烟摁灭,笑着看她,三岁小孩一样耍赖。
于澄仰起头和他对视:“抱着呢。”
“嗯,还好有澄姐抱啊,不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贺升闭上眼,靠在她的颈窝,声音发哽:“你说,我是不是太幼稚了,不然怎么每次都这样呢。”
小时候被留在贺家是,高三那年是,直到这次。
爷爷明明答应过他,会帮他把这个秘密藏住,但还是食言了。
原来说好的东西也会变。
甚至把他推出去的时候,连问他一句都不需要。
他再习惯这些,也不代表每一次被揭开伤疤的时候不会痛苦,李青枝死了这么多年了,还得被拖出来给这个混蛋堵枪口。
明明他也努力了,但就是,什么用都没有,跟个笑话一样。
真他妈操蛋。
“升哥,你不幼稚。”于澄偏过头在他耳侧轻吻一下:“是他们不好。”
“确实不好。”贺升把脸闷在于澄的肩头,眼睫沾上些湿意,滚烫而干涩:“要快点长大才行,小奥特曼打不过大怪兽。”
窗外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于澄心脏发紧,手上轻轻拍着贺升的后背。
她男朋友已经很优秀了,究竟要成长到什么地步才足够呢。
屋外雪夜映照着繁星点点,远处不时响起一两声缥缈的喇叭声。
两人一夜无眠,于澄倚在阳台,一人一根烟的陪着贺升谈天谈地,什么高兴谈什么,从非洲大草原上的迁徙规律,到安博塞利的雪山,肯尼亚的狂野动物们,可可西里粗粝的风。
“那会都要回国了,我一个人偷跑出去玩,结果被大象顶了,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我妈也被迫留在那陪我,一整个动物援助团队没事干时,就盯着我光屁股换药,导致我后来一看到大象就跑。”
“真的啊?”于澄笑意盈盈地听着他讲小时候的经历。
“嗯,真的,有阴影了。”贺升扯着嘴角笑,望着天边初升的朝阳:“我那会都上一年级了,丢死人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往非洲跑。”
于澄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别说了升哥,我都有画面了。”
“什么画面?”
“光着屁股被一群叔叔阿姨看啊。”她乐不可支,笑得小肚子发疼:“没准边看还边评头论足,这孩子长得挺白净就是虎不拉几的,被大象顶得在地上连滚十几圈,是十几圈诶,不是一圈两圈,你怎么当时不去申请个吉尼斯纪录啊。”
前年那场同学聚会就只缺她一个,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缺席。
江眉颜笑笑:“好,回去吧,也好久没回了,趁寒假多待几天。”
“嗯。”于澄点头答应着。
原本于澄是决定自己回去的,晚上跟贺升腻歪了半天才肯睡觉。
一想到要好一段时间见不到女朋友,贺升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怅然若失地在沙发上干坐半晌,趁夜收拾了行李跟她一块回来。
下飞机时,南城的雪刚停不久,贺升拉着行李箱在前,于澄跟在他身后。
两人刚出机场,一阵凛冽地寒风刮过来,于澄没忍住直接打了个哆嗦。南城气候和京北差异很大,冬天是湿冷的,冷到骨头缝里的那种。
打的车还没到,这里又是个风口,贺升解开脖子上的围巾拢在她身上,又敞开大衣衣襟,把人揽进怀里,轻声问:“暖和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