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林野,两匹骏马拴在不远处,悠闲地吃着草,甩着尾巴。
夕阳斜照,霞光漫天。
一个清俊的青年坐在一块大石上,神色冷漠。
而他身前,锦衣玉带的男人正垂眸看着他,他鬓边微白,样貌和那青年肖似几分,只是看起来更冷峻有气势一些,男人开口,声音低哑。
“柏麟……”
“我知道你记恨我,”男人的神色,心如死灰般,“我也恨我自己。”
“你娘死了,我还是没能留住她。对她来说是解脱吧,她总算逃离了我。”
“不过不要紧,我还是会去找她。”
“你配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凝重道,“我不配。”
“可事情发展至今,早已非我所愿,可能你不相信,有什么操控了我,改变了我。”
回应他的是青年的一声冷笑。
男人却并未在意,解释道,“起初,我在封后诏书上写下你娘的名字,可眨眼间,就成了赵瑶。这一切好像是注定了。”
“这些年来,我寻遍了能人异士,都无能为力,但近日来了个法师,唤作缀淙明达,他说,他能改。”
“柏麟,现在不是你和为父赌气的时候,为父不得不将江山交给赵子寅那个孽种,但是为父此行,就是要将南域这百万大军交给你,待为父死后,破了这个魔咒,你便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为你娘,为你的兄弟姐妹,报仇雪恨。”
男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和死气,“明达法师说,下辈子,我会是一个好爹,呵……”
“柏麟,你能再唤为父一声吗?”
画面里,青年看着男人黯然离去的背影,流下泪来。
床帏中,上官柏麟抿唇,亦流下泪来。
两段记忆彼此交错在他的脑海里,最终融合在了一起。
爹爹……
他随画面中的青年一齐启唇。
他再也睡不着,干脆起床点灯,到桌案上写字,突然,外面有人叫他,“二公子,奴才奉国公之命,来接公子小姐们去国公府。”
上官柏麟心跳漏了一拍,这么晚了,祖父接他们去国公府作甚?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赵缨到镇国公府之时,奠堂未设,府里灯火通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然而越靠近,就能听到里面沉重压抑的哭声。
她突然不敢进去了。
她想看看他,可她又不想看,好像她不看,他就好好在国公府里,可能看着折子,可能写诗作画练字品茶,也可能早就睡了,这么多种可能,为何,偏偏是她最不能承受这种?
他死了,他居然死了……
他怎么能死呢?
赵缨看着眼前偌大的国公府,那道门,好像一张巨口,要将她吞噬进去。
她好怕,好疼。
她抱着头,哑声恸哭。
她不能进去,一旦进去了,就坐实了这个事实,不行,不行……
上官澍,我恨你……
她哭着,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上官渚不知何时过来了,他了无生气地看着国公府的大门,半晌,轻声道,“公主。”
赵缨闻声看去,冷道,“上官渚。”
上官渚看着赵缨狼狈痛苦的模样,神情愈发黯然,他别过头,气若游丝道,“公主,你若不敢进去,不如先去死牢看看赵瑶,也许她会跟你说些什么。”
赵缨不解,“你什么意思?”
上官渚声音里带了丝哽咽,“大嫂,去死牢听听吧,听听,我的大哥,有多爱你……”
他落寞地朝国公府走过去,一步一步,赵缨见状厉声道,“你亲手杀了他,你怎么还敢进去见他!”
上官渚却似浑然未觉,脚步未停,“是啊,我亲手杀了我的大哥,我杀了他……”
赵缨如遭雷击,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豆大的泪不受控地从她的脸颊滑下,她微张着嘴,似是难以置信,难以承受这个事实。
半晌,她抹干泪,坐上马车,“去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