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飞舟站后,秦熹大摇大摆,循着叱灵阁走去。
街道上,人流如织,甚是热闹,似是因北域远离帝城的缘故,战乱并未波及此地。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打破了秦熹的脚步。
“姑娘这般招摇,不怕惹祸上身吗?”
秦熹脚步一顿,当即回眸看去。
那是一位双目浑浊的白发老者,他撑着粗糙廉价的拐杖,跟在秦熹身后。
秦熹眨了眨精致上挑的妖媚眉眼,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不禁双臂抱胸,做出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
“你一介人族老者,不去忙活你自己的事,跑来这里多嘴?”
老者轻捻花白的山羊胡,干笑两声。
“姑娘身份高贵,生得又是如此貌美,可惜,可惜……”
秦熹一顿,好奇的看向老者,“你这老头,可惜什么?”
“你不过一个瞎子,能看得清我的样貌?”
老者不语,从怀中掏出一只黝黑无光的石头。
“看相一事,无需用眼,而是用心。”
“不过是一具皮囊,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凡是若只相信眼睛,必要遭殃。”
“老夫看得出来,姑娘虽生得貌美,却是大祸临头之象,还望姑娘万事胜意小心,免得小命不保~”
秦熹脸色一沉,正欲出声反驳之时,老者伸手,将石头递给秦熹。
“与姑娘结个善缘吧,姑娘随身携带此石,可保一命,只需二百上品仙晶。”
看着老者那张苍老如树皮的手掌,秦熹并未接过,而是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老者的声音再度传来。
“老夫收到姑娘的仙晶了,还望姑娘一路平安安好。”
“害,你这老头……”
秦熹猛得回头,却发现方才与自己交谈的老者,已然不见身影。
秦熹一愣,忽然间感受到掌心异样,当即摊开手掌,只见那枚黝黑不起眼的石头,正在自己手心。
骤然间,秦熹冷汗直冒,当即看向食指佩戴的储物戒指,清点一番数量。
果不其然,少了二百上品仙晶。
昏暗石洞。
金光四溢的金银妖欢心雀跃,朝着洞外走去。
浅褐色瞳仁中迸发出光亮,似乎已然看到自己揪出道宗余党,不久后加官进爵的未来。
待到眼前那抹刺目的金光彻底消散,党夏露出一抹晦涩的表情,转瞬即逝。
缠绕在其体内的黑蟒挪动爬行,冰凉的鳞甲触及到党夏裸露出的苍白肤色,令党夏被束缚的愈发紧张。
党夏低垂着头,心中却是浮想不定。
那日傍晚,自己应与门中暗卫接应,奈何自己提前被捕,暗卫未能寻到自己,必已知晓自己已然暴露。
若是没猜错,暗卫应将自己暴露之事及时汇报宗门。
至于等待宗门救援,党夏心中清楚的很,自己这等小人物,从未想过有一日被捕后,会再能活着出去。
作为一只妖魔,加入道宗势力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惧怕过死亡。
在仙界,她这等妖魔作为既得利益者,按理来说,是没有必要加入道宗这等反帝组织。
许是她的过往与其他妖魔不同,她蒙受过人族庇护,她不想有太多的种族区分,反而希望人妖和谐共生。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加入道宗后,原来有不少与其志同道合的妖魔。
为了建设心中人妖平等的仙界,党夏并未有过后悔。
然而此刻的她,却是担忧不已。
自己身上的密报已被金银妖尽数擒获,更是对她与蝶舞的接头一清二楚。
倘若宗门知晓她已被捕,就不该安排蝶舞在这个时候来到北域。
而这个时候,蝶舞仍旧出现了。
如此一来,要么暗卫已然变节,并未将自己暴露一事上报宗门。
倘若宗门知晓自己暴露一事,那便不该继续延续蝶舞接头。
无论是救援桃花仙子还是救援自己,都该制定新的计划才是。
而蝶舞还是出现了。
会不会是,蝶舞的身份有问题?宗门刻意派她来送死?
叱灵阁。
夜幕降临,青砖黑瓦,飞檐翘角的古朴酒肆,却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橘红灯笼高悬,将整个酒肆照耀的灯火通明,雕花木椅、红木围栏、舞者娉婷,繁华美好。
似乎在叱灵阁这尊销金窟面前,什么战乱,什么动荡,皆是泡影。
唯有饮入喉间的金樽玉露,肉眼可见的鲜活美人,才是真的。
金银妖撤去周身锋芒,化作普通女子,坐在一旁慢慢饮酒。
此刻的酒肆,已被自己的手下围得犹如铁桶。
无论是前来享乐的酒客,还是翩翩起舞的男女舞者,抑或是一旁负责打杂的小厮,皆已提前安排好。
换句话说,今日就是天罗地网。
只要小蝴蝶胆敢现身,便叫她有来无回。
夜色正浓时,一道湛蓝色的身影,悄然踏入酒池。
金银妖面不改色,她深知道宗这些老鼠,行事作风谨慎的很。
换言之,这位前来接头的蝴蝶,根本就不知晓党夏的真实样貌。
自己也无需刻意化形,毕竟化形术太过低劣,若是被对方识破,反而不美。
待到视线中的湛蓝色身影已然落座,金银妖仍旧不动神色。
直到清脆悠扬的梆子声响起,已至二更。
金银妖这才缓缓起身,端起手中的酒樽,来到小蝴蝶身旁。
手里一时不稳当,醇香的玉酒不免倾洒出来,准准的泼向蝴蝶乌黑的发丝上。
当然,佩在其右边的深蓝蝶尾花,亦是沾上酒水。
“实在抱歉,一时不胜酒力,给姑娘弄脏了……”
蝶舞轻抬起头,露出那张祸国殃民的妖艳面容,她伸出葱白小手,轻抚头上沾上酒水的发饰,面露不舍之意。
“我这发饰可是与情郎的定情信物,如今已……”
金银妖动作娴熟,拿起蝶舞头上的鸢尾花发饰,将其捏在手心。
“姑娘这发饰当真金贵,我府中一婢女,手艺精湛,甚是能修补此等稀罕玩意。”
“若是姑娘不介意,不妨随我同去?”
“那便辛苦姑娘了。”
二女有说有笑,朝着门外走去。
躲在一旁端茶送水的小厮,悄然抬起头,感受到指尖那抹丝线的绕动,心中毫无半分波澜。
这小厮,才是秦熹。
她又不是傻子,岂会因为七皇子鹤云怎么说,便按部就班这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