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薛婆子这才如梦初醒的模样，眼神游移在周围的人身上，喃喃道，“我，我……”

  她的目光触及罗父，对方端坐正视前方。明明对薛婆子来说，罗父没有看向她，可她在一瞬间就有些明白了。

  自打跟着自家小姐进了这罗家的门，她就对这个姑爷也是发怵。

  从当年的罗公子，到如今的罗老爷，一直以来，她都惧怕他！

  倒也不是这位罗老爷对人有多么的疾言厉色、喜怒无常。而是自己靠着旁观者的那几分清明和当下人养成的那几分机警，总觉得这罗老爷城府太深，令人惊惧！

  她家小姐，也就是如今的罗夫人，虽然与面前这位当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可要说了解，怕是从未走进过面前这人的心里！

  罗老爷近些年来，常对自家夫人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辱没门楣！

  将门楣看得比人重要的，这年头并不少见！

  可罗老爷他的看重，让薛婆子常常有种错觉——若有朝一日，罗老爷的妻子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来，罗老爷万不会帮忙遮掩的！

  正因如此，所以当初语春的事，才会一步错、步步错，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薛婆子咬咬牙，否认道：“我，我不知道她在胡说什么！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不曾做过杀人的事，也不曾，不曾说过那些话！”

  满座哗然。

  就连齐王也短暂地将自己从方才的美食品鉴中抽神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场面。

  躺在担架上的言秋，似乎被这否认的话给气到了，一双手猛地收紧，指甲在担架两侧的竹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抠挖声。

  叶伤槐惊了一瞬，忙道：“天地无量！”

  一边捏诀，一边软声劝道，“你着急什么！若是怨气冲天，诈了你自己的尸，到时候你一腔怒气杀了她，就变成了凶尸！到那时候，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又是诈尸，又是凶尸的，听得百姓跟听说书一样。

  只不过，那是纯粹听来的，这可是随时当场演变的！

  薛婆子被这一番话吓得面色全无。万分惊惧之下，她眼见罗父正看着自己，心里又生几分绝望。

  想到自己陪伴了四十余年的小姐，此时的罗夫人，薛婆子一咬牙，心一狠，猛地站了起来。

  在众人都惊诧地看着她的时候，一头朝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

  “砰！”

  血花散开，落了地，画出一片狼藉。

  众人心头都是一凛，倒抽一口凉气。

  薛婆子听到自己头上炸开的那一声碎裂之声。头晕眼花中，她软软委顿在地，如同一滩烂泥。

  她的眼睛看着前头，恰见一片血光中，那在自己和小姐面前不苟言笑了多年的罗老爷，轻轻扯动嘴角，冲自己勾了一抹笑来。

  笑了！

  那是满意了！

  薛婆子累极闭眼。

  那说明，自己是做对了！

  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流逝。有人将自己围了起来，有人触碰到她的鼻下，感受她那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

  好累！

  这人又强行拨开她闭着的眼皮。然后薛婆子听到他在说：“回王爷、回大人，没救了。”

  没救了……

  没救了，就好！

  她不怕死，她就怕自己死了，她守了一辈子的小姐没了主心骨。那般没城府的罗夫人，会被罗老爷嚼碎了吃了的！

  这下子，罗老爷该会放罗夫人一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