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丞相夫人连连说了几句,撩起马车帘子看向外面的夜色,似乎听到灌木的沙沙声。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出事之后一直疑神疑鬼,闭上眼睛默念心经。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突然颠簸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似乎脚下某个部位断裂。
王丞相握紧拳头,睁眼看向四周,马夫掀起帘子,告罪:“老爷夫人,车轱辘压到一个大石子,马车出了点问题。”
一边说着,马夫拿着火把下车查看,“奇怪,之前一直走这条道,也没见着有这么大的石头挡路中间啊......”
王丞相觉察出一点不对劲,猛地拉住丞相夫人:“不好,下车。”
丞相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拉扯下了马车,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灌木丛中突然出现数个黑衣人,手举弓箭,大量箭矢朝王丞相面门而来。
蹲在地上的马当场被射成了筛子,马受惊,往前跑去,反倒将躲藏在马车后边的王丞相和丞相夫人暴露出来,丞相府的家丁不停挥开箭矢,不免被射中。
王丞相面色铁青,大声道:“倘若王某得罪过勇士,为何不当面对峙,或许王某身上有值得交换的东西!”
箭矢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密集了,挡在王丞相身后的一个家丁被射杀,无意间他看到箭矢上的一个标志。
——金吾卫。
王丞相不知哪一步出错了,明明他已经留足了后手,李庭言是他的学生,接任了他的位置,取得了圣上的信任,原曾想当初胡人牵涉一案已经洗清了嫌疑,经由他的女儿怀孕复宠,他也官复原职,谁知竟是稳住他最后一手。
黑衣人悉数将他们围了起来,几个家丁早已吓得求饶。丞相被两个黑衣人压制在地上,片刻后,人群散开,走出两个青年男子,一人就是当今金吾卫统领,另一人包裹严实,和周围黑衣人一般装束,眼中闪烁着大仇得报的快意和凛然。
为首的黑衣人剑指他的脖颈,声音嘶哑难听:“王通,你也有今日。”
王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哈哈大笑,眼中含泪:“我为陛下鞠躬尽瘁,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竟赶尽杀绝至此!”
“一代帝王,心思狭隘,疑神疑鬼,和寻常农夫有何不同?他手中的腌臜事还少吗,桩桩件件哪件不是我为他担下的骂名!?他算计至此,我诅咒他父子反目,一辈子都坐不稳那个位置!!”
临死之人挣扎的话语,褚望已经听得不耐烦了,冷声道:“少废话,动手!”
裴寂挡住他的剑,看了褚望一眼:“褚将军,别着急,我还有话要问。”
褚望掰开王丞相的下颌,喂了一颗毒药下去,催促他:“你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裴寂很想说他冷血无情,和凌肆一样,但也无可奈何,该死的人可不能放跑了。
他扯下面罩,居高临下望着王通,声音诡谲如鬼魅:“丞相,还记得我吗?”
王通刚咽下毒药,成败已成定局,死死地盯着他,直到看到裴寂那双眼睛,仿佛看到什么十分可怖的东西,面色惊疑不定。
“我认得你,你是裴家的人,当时裴家人明明已经全都斩杀了!”
裴寂笑了一下,“难为丞相还记得裴某,当年我因为生病发烧,大夫断定救不回来了,让我去庄子上养病,没想到躲过一劫,才得以向你索命。”
王通看着他这张脸,突然笑了出来,比刚刚更加癫狂,一张布满肥肉的脸上都是嘲讽:“那你可要去我书房上好好找找,那里绝对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们所忠的君王实际上就是一个拿无辜臣子开刀的小人,败类!”
“裴家当时可真无辜啊,被派去赈灾,反倒被咬一口贪污,真正贪污的却另有其人,他现在还在高位上看着,你可得当心了!裴家败.....咳咳——败就败在没有在皇子时期就支持秦文,所以算不得他的人!”
裴寂听得青筋直跳,浑身泛冷,他知道曾经的事情和龙椅上那位脱不开关系,可就是因为中立,就将裴家上下几十人灭口!
那人还能安稳坐在皇位上,他怎能不恨!
看着面前口吐黑血,面色青白的仇人,裴寂面无表情捅了一刀,削掉了他的脑袋,然后拎在手上,回头对满脸嫌弃的褚望道:“我打算带着他的头颅去祭祖。”
褚望阻止了他,“不可,陛下要看到,你太过扎眼,回到五皇子身边去!”
两人现在还结盟呢,裴寂不能毁约,将沾满血的头颅扔到他怀里,“褚将军拿好!”
成功看到褚望又黑又冷的脸,裴寂得逞般笑:“用好记得给我,让它做裴家冤魂的下酒菜!”
褚望将头抛给身后的属下,冷气仿佛要化作实质,“你想死我可以送你下去见阎王。”
裴寂撂下一句话,转身消失在林子中,也成功让褚望下定了杀他的决心。听到裴寂的话,其余金吾卫恨不得离统领远一些,这人什么毛病,吗,每一句话都踩在统领的雷点上。
——“我可舍不得死,正准备对侯爷以身相许。”
.......
养心殿。
李庭言虽然已经位极人臣,但这位皇帝依旧喜欢他侍笔左右,很多奏折都是他听着皇帝的话批下的。
“啪!”
皇帝将一本奏章摔在案桌上,“看看,这些人写的是什么,永川侯在南方赈灾,如今仍有参他的奏章。朕看这些人就是在京城过得太舒心了!”
李庭言看皇帝发怒真像那么一回事,如果他不知道两人暗自敌对,或许真的会相信。
他起身捡起滑落在地的奏章,打开看了几眼,确实十分不像话,暗中记下官员的名字,留作之后用,劝慰帝王:“或许是这些官员对于永川侯的成见太深了,毕竟他们做官的日子,还没有侯爷玩乐的日子久。”
“李卿是何意?”帝王冷下脸,“你也觉得朕这义弟顽劣不堪?”
“永川侯是真性情,且不说赈灾是为君为民的好事,就这些官员的话,不全是事实,多是看不惯主观发泄罢了,陛下还是不要为这些人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