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肆全然不知自己在姜忱脑海中已经被翻来覆去多少遍,照样吹灯睡觉。
原本以为自己会没有睡意,黑暗的环境,温热的呼吸,平稳的心跳,每一样都像是催眠的良药,将他拖入无意识的深渊。
姜忱睁开了眼睛,面前是青年安静的睡颜,他定定看了半晌,搭在对方腰间的手臂收紧,将人整个揽进怀里。
他好像一直喜欢这么睡觉。
听说这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姜忱和他额头相抵,相拥而眠。
之后的每一日晚上,姜忱都要消失一段时间,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营帐中。凌肆闻到他身上皂角的味道,“你洗澡了?”
姜忱“嗯”了一声,“放心,避开了伤口。”
凌肆看到他泡的发白的指腹,上手摩挲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很难受?”
见凌肆暂时没有练字的意思,姜忱肆无忌惮抱住了他,“对啊,一想到你明日就要走,我就舍不得。之后又只能通过书信联系。”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要做吗?”凌肆一向很直接,“可以小心一点。”
姜忱身形僵住,咬了一下干涩的唇瓣,“我给你一种感觉,重逢只是为了和你睡觉吗?”
“不是,”凌肆转过身,和人面对面,仰起头咬了一下他濡湿的下嘴唇,“我也觉得这样不公平,我想和你睡。你不是说多做夫夫之间的事对你的记忆有帮助吗?”
姜忱拒绝不了,喉咙干痒,轻咳了几下:“是这样的,但我不想你勉强。”
嘴上说着谦让,实则眼中满是期盼,就连凌肆这样迟钝的人都看出来了,他轻声说了几个字,姜忱瞪大眼睛,羞红了脸。
“那样很累。”
“我睡了很久,姜忱。”
“......我知道。”
他侧过头衔住青年浅色的唇瓣,空气逐渐被点燃,从案桌到床前的几步路,铺满了凌乱的衣服。
姜忱半跪在床上,拉下黑色的纱帘,隔绝了两个空间。
半个时辰后,黑纱后面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拳头半握,指尖不停颤抖,劲瘦的腕骨落下一个齿痕,旖旎异常。
凌肆不太想麻烦姜忱,因为他身上的伤,何况两人之前已经说好了,可到了时候,姜忱却犹豫了起来。
“你明日还要赶路,骑马的时候怎么办?”
凌肆摁住他的手臂:“我可以坐马车。”
“那样也颠簸。”
“那怎么办?”凌肆被抛在空中不上不下,谁知道这时候姜忱出尔反尔。
姜忱一遍一遍求他,声音又软,这样他很容易心软。
“听我的好不好?阿肆,你听我的,我有分寸,不会弄到伤口的。”
睫毛上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泪珠,凌肆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闷声闷气“嗯”了一声。
姜忱仿佛占了大便宜一般,笑得像个狐狸,安抚性去吻他的唇,声音含糊:“听我的就好了。”
......
第二日凌肆是坐着马车离开的,姜忱想要他多睡一会儿,但凌肆有自己的计划,不容别人打破,何况情事不过是调节,对他没有造成什么影响,顶多是腰酸一点。
姜忱确实很照顾他就是了。
——临走时,姜忱提议凌肆要不要见一下军中的凌氏族人,凌肆并没有惊动他们,只是在默默在校场外寻找他们的身影。有些人多年未见,第一眼认不出,再看只觉得熟悉。
姜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健壮的男子手持长枪,在校场上挥洒汗水,一招一式,力量和技巧并存。
“他练的是凌家枪,镇北军中都练这种枪式。”姜忱说,“我起初并不知道,直到回想起你之前在院子里练的招式,才发现我很熟悉。”
凌肆:“你还让我教你。”
“没学完,回京之后继续再教。”
“你练了这么久的兵都还没有记住这些招式吗?”凌肆疑惑。
“记住了,但是凌家枪还得凌家人指点。”
......
离开北地,凌肆就换了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方式回到徐州。
正准备进院子,就听到里面有交谈声,其中一人是温向沂,另一个则是他的傀儡。
凌肆脚步顿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索性跃上房顶。
温向沂和“凌肆”并排坐在廊檐下,“你最近变得很奇怪,凌肆。——是因为姜忱的事吗?”
凌肆本来没有偷听的打算,奈何傀儡记录下了这些天发生过的所有事,他们也是共感的,所以温向沂说什么他都知道。
原来温向沂在他离开的第一天就怀疑他了,或许是情感抽取的缘故,他和之前的性格大相径庭,也加大了温向沂怀疑的筹码。
脑中思索着如何解释,凌肆操控了傀儡,与此同时,傀儡转头看向身旁人,“我一直担心他,所以心情不好。”
温向沂细细打量他,好像突然间那种违和感就消失了,眼前依旧是凌肆,即便他的表现依旧和之前很不一样。就好像,一个躯壳突然注入了灵魂。
“......姜忱是永宁郡王的儿子,一定继承了他的衣钵,必能化险为夷。”帮助情敌安慰他的爱人,真是一种奇特的体验呢。
凌肆操控傀儡催促温向沂离开:“时间已经晚了,温大人该睡觉了。”
温向沂垂下眼,浓黑的睫毛掩盖眼中的情绪,从凌肆的角度,看上去格外可怜:“你是在赶我走吗?”
“没有,我担心你的身体。”凌肆突然变得嘴笨,还有点不太习惯。之前情感开发程度高的时候演出的人设现在变得十分尴尬,就算是他和之前一样,也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温向沂露出笑容,突然凑近他,两人鼻尖只差一指的距离,视线拉近,温向沂竟从青年的黑瞳中看出一丝深情。
“你好像突然回神了,凌大人。”
“凌肆”往后仰头,双手将他的肩膀扳正,温向沂撑着膝盖起身,果然是错觉,分明是薄情。
可是那张唇厚薄适中,看上去有些饱满,还是不能依据外貌来判断一个人。
望着温向沂离开的背影,凌肆回到屋中,回收了傀儡。人类的直觉真的很可怕,倘若不是温向沂日日跟在他身边,真的有可能被他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