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再次沉寂下来,整个屋子只剩下工具碰撞铁皮的声音,邻居察觉身后有一股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握着螺丝刀的手沁出汗,随意在裤子上擦了一下,装作抹去污渍的样子。
直到那股视线离开,轮椅转动朝另一个方向去,邻居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老化的电线换上新的,最后将前盖放上,每个螺丝拧紧,紧绷的躯体顿时放松下来。
他往后退一步,撞到一个东西,身后传来屋主有些惊惶的叫声,邻居吓了一跳,赶忙退到一边。
凌肆整只手都湿了,洒出的水顺着杯子淅淅沥沥往下落,将浅咖色的裤子晕出一片深色。
“本来是要给你送水的,都洒了。”凌肆另一只手拿着纸巾,擦拭裤子上的水渍,对着邻居不好意思道,“我再给你倒一杯吧,辛苦你了。”
邻居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从洗漱台上抽出不少纸巾,颇有些手忙脚乱,“应该是我给你道歉,我没注意。”
凌肆挡着他的手,控制着轮椅出浴室,“没关系,你在客厅坐一下。我看你修了这么久满头大汗,先吹一下风扇。”
说着就把对准沙发的风扇打开了。
老式风扇开启的时候发出吱呀噪音,直到扇叶高速运转,那种刺耳的摩擦声才消减不少。
凌肆又去厨房给人接了一杯水。
邻居一边道谢一边接过,随后一饮而尽,似乎真的很渴,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目光不自觉落在青年裤子上的一团深色。
“裤子这样湿着也不舒服,你不打算换了吗?”
凌肆低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没关系,我老公待会儿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帮我。”
邻居有些讶异,“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开玩笑的,毕竟这种事情不常见.......”
“同性情侣吗?”凌肆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脸上的神情似羞赧似幸福,“确实不常见,我和丈夫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他还是学生,我已经毕业了,后来相处出了感情,就决定在一起了。”
“听起来很幸福。”邻居点点头,嘴角上扬一抹弧度,笑意不达眼底,“你......丈夫在哪里上学?是a大吗?毕竟离这个小区近的就只有这个大学。”
“对,”凌肆问他,“你和他不是认识吗?他没有告诉你?”
“我只是个修热水器的,你丈夫估计是看到小区里张贴的广告,所以才打电话给我。”邻居站起身,似乎是打算走了,他指着浴室说,“记得试一下机器,如果还有问题就来对门找我。”
“不再坐一下吗?”凌肆突然出声,“我丈夫很快就回来了。”
邻居开门的动作一顿,声音有些哑,“对了,你认识刚刚门口那人吗?”
凌肆心头像是被敲了一下,“不认识,他是这个小区的吗?”
“他是对面楼的,疯了好些年的,时不时就会敲别人家的门,把人家吓得够呛,下一次他再来,你就直接报警就行,千万别开门。”
邻居背对着他,整张脸隐没在阴影中,以凌肆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白净的下颌线和不时翕动的嘴唇,他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你看起来真的不像修理工。”
邻居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圈紧,手掌往下压,轻松打开了门,他说:“我叫陈记淮。”
“我是凌肆。”
“我知道。”
门吧嗒一声合上,凌肆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将客厅的灯关了,借着手机的亮光,推着轮椅慢慢走向卧室。
........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传来门锁拧动的声音,黑影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啪地一声打开客厅的灯。
他观察四周,发现茶几上有一个用过的杯子,沙发上还有一张蓝色的毯子,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在浴室吗?
浴室门大开着,里面没有人。
卧室,黑漆漆一片。床头传来一丝声响,凌亦拉紧手中的背包带子,冲了上去,短促的一声叫唤后,凌亦面前亮起一点蓝光。手下是温热的触感,脉搏有力,屏幕的蓝光打在面前人脸上,他微微扬起脸,脖颈被人攥在手里,黑色的眸子略显迷茫,看到他似乎想要说话。
凌亦皱着眉松开他,随后打开卧室的灯。
他名义上的妻子一直在咳嗽,脸通红,突然被强光刺激,眼角渗出泪水,似乎极为痛苦。
恢复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叫他:“老公?”
“你不是.......”凌亦止住话头,“别这样叫我。”
为什么本该死去的人现在还活着,他特意卡着午夜的时间回来,发现屋内的尸体然后报警。
凌肆平复呼吸,“好了,不叫就不叫,当初还是你让我这样说的。今天的学习怎么样?”
他用着平常的语气和凌亦说话,好似刚刚被掐脖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凌亦:“还好。”
凌亦目光不自觉被他脖颈上青色的痕迹吸引,他这位妻子不经常外出,皮肤苍白,一有什么痕迹都格外明显。他知道自己的手劲,每一次都是抱着一击毙命的力道去的,如果不是这人出声,就不是被杀人犯杀死的,而是被他杀死的。
“为什么不开灯?”他又问。
“这不是费电吗?我也想着休息一下,等你回来。”
“不用等我。”凌亦声线平,没什么人情味,听起来冷冰冰的。
“好。”凌肆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似乎什么都听他的。